“老板的匹配对象竟然是那位。”
张明安在心里暗暗感叹，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个。现实不是童话故事，爱与不爱之间除了等级，还有阶级。
飞行器行开业那天，张明安见过陈文林。那是一个A级alpha，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上流人士的特质，商业而精明，与这里格格不入。
张明安跟他只有几面之缘，真正对陈文林印象深刻的，是一次偶然听到的对话。本该在其他地方谈论商业的陈文林拿着不常见的纸质文件，风风火火地找时韩光签字。
时韩光在签字的间隙谈到陈文林没吃早饭，抬头示意桌上的东西：“吃点煎饼果子。”
陈文林动作一滞，好像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忽然恍惚道：“我很久没听过这个词了。”
张明安听了一愣，里面的时韩光却轻描淡写道:“我知道。”
时韩光和陈文林是不同阶层的人，连吃都吃不到一块，朋友尚且如此，陆雪霆呢？张明安没来由地想到陆雪霆，像陆雪霆那种生来就在顶层的最优alpha，时韩光对他而言，是不是和煎饼果子一样？
或许不是。
许久没听过的煎饼果子，陈文林只吃了一口。应该从来没听过煎饼果子的陆雪霆，三年来第二次走进这家飞行器行。
他浑身上下一丝不苟，金贵的气息扑面而来，比陈文林还要格格不入。
原本聊天的几人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到来，不自觉变得拘谨，他们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正在修理飞行器的时韩光，彼此对视一眼后，出声道：“老板在忙，陆先生坐下喝杯茶？”
他们没准备让陆雪霆喝茶，只是不想去喊时韩光。每个人都有自己热爱的东西，时韩光热爱飞行器。他热爱能将没有翅膀的人类送上天空的飞行器，维修它们让他快乐。
很少有人能把乐趣变为工作后还能快乐，但他们知道，时韩光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
只要看一眼他修理飞行器的样子就知道了，人沉迷在自己喜爱且擅长的事情里，是会发光的。陷入快乐中的人，不该被打扰。
特地来此的陆雪霆，怎么会喝茶呢？
可陆雪霆竟说：“好。”
这就很出人意料了，喝茶只是随便问问，他们上哪找茶叶？
更别说能用来招待陆雪霆的。
几人一合计，先四处翻翻再说，留下张明安一人应对陆雪霆。
“疾风·R。”陆雪霆开口道。
张明安没想到他能认出飞行器的型号，下意识道，“这是前几天送来的，约定下个星期一交付，老板比较忙。”
他现在很忙，没时间搭理你。这句话他没找到更婉转的措辞，但陆雪霆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继续盯着时韩光的方向：“他也会修？”
疾风·R是战斗飞行器冀风霆的民用版，除了没有携带关键性杀伤武器，其他的都跟原版没有区别。
这型号的飞行器出来以后，不少人怀疑它设计图纸的来源，认为它涉嫌泄露军事机密。后来军部证实这是官方和民间的协作，阉割版后的飞行器并没有涉及关键机密。
事情仿佛就此消停，可疾风·R生产100架以后，就突然全面停产撤线，不再问世。事件扑朔迷离，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只知道一件事：它很难修。
普通的飞行器维修师，不可能会修战斗机。
陆雪霆会这般问很正常，可偏偏张明安听出了轻视的味道。在专业能力上质疑时韩光，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在张明安的雷区蹦迪。
他以为他是为了什么才待在这家公司的？
“陆先生，你知道你脚下是哪里吗？”张明安冷声道，“这是中城区，这世上万里挑一的天才，在下城区随便淘一淘，都能淘到几万个。老板是从下城区的孤儿院一路走到这里的，你不屑什么都不该不屑他的能力，那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你永远不会懂的东西。”
陆雪霆毫无反应，只是望向他的身后。找茶叶的两人恰巧拿着一玻璃罐茶叶回来，他们从他身后走近，站到他身旁。
空手的莫童没忍住拍拍他的肩膀，对他竖起大拇指，张明安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想笑。
刘雨梦倒是笑开了花，她手上的茶叶还没找到地方放，说的却是：“实在不好意思，陆先生，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茶叶呢。咱们这地方太小，没办法招待你。”
请陆雪霆喝茶不是真心的，此时想让他走倒是实打实的真心。
三个人都不想留他，陆雪霆不该自讨没趣，可时韩光的声音恰时响起：“你来做什么？”
原本还在修理飞行器的时韩光出了修理室，倚在门口，面色不霁：“陆先生，你来做什么？”
他的称呼跟其他人一样，他也叫他陆先生，多么客气又官方的称呼，生分得像是陌生人。
陆雪霆没来由觉得好笑，他笑了下，笑容很浅：“来喝茶。”
那罐茶叶到底是泡了茶，袅袅的热气从杯中升腾。
陆雪霆从热气中看到时韩光冷漠又不耐烦的脸，黑色的眉皱着，像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他很不高兴看到陆雪霆。
陆雪霆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副模样的时韩光半晌，看的时候韩光眉头皱得更紧，好似下一秒要拿着杯子砸他的时候，他才开口：“想见你，所以来见你。”
时韩光忍不住嗤笑道：“陆先生，你生病了？”
“我生病这件事，时先生应该最清楚。”陆雪霆吹了吹杯中浮荡的茶叶，“你跟他上完床，有离开过他很久吗？”
自然是没有的。
Alpha在易感期是缺乏安全感的鸟，没有几个omega舍得自己的alpha哭，时韩光向来对阿雪心软。
可这跟陆雪霆有什么关系？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侵犯时韩光的**了。
时韩光觉得可笑：“陆先生，你总让我觉得婚姻限期实在是件好事。”
这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三年之期，还是头一次在他们之间提起。
提起了，好似也没什么波澜，窗外渐暗，红色的太阳低垂，不久后白日便要落幕，连落在人脸上的光都变得柔和：“三年限期吗？呵—”
时韩光忍了陆雪霆很久都没见他切入正题，实在耐心售罄，只想对他下逐客令。
陆雪霆忽然说：“时先生，你宠他宠得实在过分，宠到让我觉得麻烦。”
意识到阿雪存在后，陆雪霆只和时韩光上过两次床。陆雪霆今天早上照常到公司处理工作，太阳升的正高，新来的秘书竟然在他面前发抖。
说是冻得，实在是笑话，说陆雪霆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信息素飙升，就不只是笑话了。
最优alpha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甚至到了得靠别人被信息素逼迫到发抖才察觉出的地步。医生们对此束手无策，只琢磨出一句：“在信息素飙升前，您觉得有什么征兆吗？”
征兆？能有什么征兆？他刚从时韩光的床上爬起来算不算征兆？
陆雪霆笑意深深，他焦躁地想杀人。
多奇怪，他的理智还在，甚至在耻笑自己竟然因为几句话就想杀人，可他的焦躁和愤怒竟也是真的，为了琢磨不出结果的医生焦躁，为他们提到时韩光愤怒。
可这跟时韩光有什么关系？他不是第一次在意识到阿雪后跟时韩光上床，第一次没有事，第二次就有事了？
陆雪霆打算让医生们重新想，一个念头却如惊雷般冒出来，两次是不一样的。
第一次，他就没让时韩光走出过办公室。这一次，时韩光不在他的休息室，不在他的身边。
他在想念时韩光。
想念时韩光的不是陆雪霆，是阿雪。
医生们说：“易感期的alpha离不开自己的omega很正常。”
“所以呢？”陆雪霆手指敲击桌面，他说：“我从来没有易感期。”
他不仅从来没有易感期，他现在也不在易感期。
医生们犹豫片刻，又说：“alpha没有易感期，不能算正常。最优alpha在战争年代属于国家稀缺资源，我们对您的认知很浅。”
根据现有资料，他们怀疑他并非没有易感期，只是它一直沉睡。
阿雪说不定是生理本能复苏的产物。
“alpha分离症候群目前没有治愈方法，但并不会危及生命。”医生们补充道，“为了您的健康，我们建议您，在有治疗手段之前，最好顺应自己的本能。”
顺应本能？
可他偏偏不喜欢不受控制。掌控不了自己，让他觉得他像那个废物。他最不愿意的，就是像那个废物。
他的本能是什么？见到时韩光？
陆雪霆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这代表什么？我离不开他？”
这是个不能回答的问题，可他的信息素变化极大，医生们到底丢不掉职业道德，为了他的健康忍不住就要再劝，话没说出口，陆雪霆走出了办公室。
他们说得没错，当他走出办公室，决定去见时韩光时，暴乱的信息素就开始逐渐平息，只是到了他的公司门口，他的信息素就恢复了正常。
医生说的是对的，他不抗拒，就会正常。
连自己都掌控不了，怎么叫正常？抗拒不了本能的他，还是他吗？
落日垂下地平线，一点余晖都散尽，昏暗中陆雪霆将杯子放下：“alpha的求偶本能脱离易感期就会恢复正常，极少有alpha会将易感期的情绪带到易感期外。”
“易感期的alpha就像狗一样，他会听主人的话，你晾着他，他哭着哭着自己就会习惯。”
陆雪霆想到医生的判断，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时韩光，你到底惯他惯成什么样子，才让他一刻都离不了你？七天的易感期，就是在床上也该过厌了，你怎么能忍着他像条狗一样，一刻不停的黏着你？”
他还是头一次不笑，如此真心实意骂一个人，仿佛骂的不是他自己。
偏生时韩光也这样认为，恼怒地真情实感:“陆雪霆，你是不是有病？你骂阿雪做什么，我对阿雪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雪霆也在想，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的意志受时韩光牵动，肆意焦躁，又随意高兴，不像个正常人，像个废物。
他有数不清的事要做，怎么能牵绊在这里？
陆雪霆又一次下了通知:“我在弗比亚星有项目，一个月，你陪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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