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吃饭的时候，大家气氛热烈地讨论着游戏、球赛、还有运动鞋。
有不认识的同学似乎对我很好奇，跟我搭话道：“你不就是那个，夜跑的时候晕倒的那个吗？”
我夹起一只包子：“嗯。”
那个同学梗了梗，又说：“好巧，你跟叶同学点的东西一样欸！”
我将包子咽下去：“嗯。”
话题就此中断。
原本热闹的现场，忽然诡异地安静起来。
叶同学立刻大笑着转移话题，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气氛很快再次恢复热烈，但再也没有人跟我说话了。
我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似乎说错话了。
这种现象过去发生过太多次，我应该早就习以为常，但这一次不一样。
我从未如今天这样，如此憎恨我的木纳与拙舌，以至于这么好的一个可以与叶同学亲密接触的机会，就这么被我白白造作没了。
我绝望地想，叶同学估计以后再也不会想要邀请我吃早餐了。
16
负面情绪来得太快，我浑身上下好像被一层黑色的雾笼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教室。
这时，叶同学忽然对我说：“刚才在食堂的事情，你别在意啊。”
明明是我自己嘴笨，叶同学却让我别在意，他真的很善良。
我僵硬地摇了摇头，像是等待宣判一般，等待叶同学宣布我的死亡。
我说：“对不起。”
我让你们尴尬了。
“什么？”叶同学挠了挠头，似乎没听明白，悄悄对我说，“你如果不想说话就不说，不用管其他人，自己舒服就行，没事的。”
我愣住了。
我将这段话琢磨了许久，才缓缓读懂了叶同学的意思。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出我不用说话这样的话。
这和我以往听到的都不一样。
他们会逼着我说话，然而当我说出口之后，却又会指责我说得不好。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知道你这样让别人多尴尬吗？
你情商怎么这么低？
你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就闭嘴好吗？
……
渐渐的，我也再也不愿意开口了。
虽然我本来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是自己不想说，和被迫不能说，二者还是不一样的。
——你如果不想说话就不说。
这是叶同学告诉我的。
他在意的是我想不想说话，而不是我会不会说话。
他在意的是我的感受。
我的心里一片酥麻，我强忍着颤抖的冲动，小心翼翼地问：“我以后还能和你一起吃早餐吗？”
叶同学惊喜地睁大眼睛，似乎难得听我主动搭话：“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跟我们一起吃饭都行！”
才不是跟你们，是跟你。
我忽然感觉眼眶湿润，连忙将眼睛垂下来。
一片模糊间，我看见了我本就沦陷的心，现在正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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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分量对我来说还是太多，但是我仍然一口不剩地吃光了。
我甚至从叶同学的双眼里，清楚地看见了惊讶的神色。
“我一直都觉得我的胃口在同龄人之间已经算大的了，没有想到你个子看起来小小的，竟然也吃得这么多！”
我难受地摇了摇头，无法对他解释真正的原因。
吃撑了的后果就是，即使到了中午该吃午饭的时候，我的胃部仍然充斥着沉重的饱腹感。
不仅如此，因为长时间的端坐，我的肚子甚至开始胀气，脆弱的肠道一刻不停地扭曲、翻卷，胃里好像关了一只凶猛的野兽，一股又一股的重击冲刷着我的内脏，在里面横冲直撞，却怎么也得不到释放。
等终于捱过了最后一节课，我已经疼得浑身直冒虚汗，趴在课桌上一动也动不了了。
叶同学连饭也顾不上吃，担心地扶住我的后背：“陈同学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还是摇头：“胃里有点不舒服，趴一会儿就好，你快去吃饭。”
因为难受，我连叶同学的触碰都没空心猿意马，甚至破天荒地希望他快点离开，我的面容肯定扭曲了，我这样子太丑了，我不想让他看见我。
叶同学还是不放心：“要不要我帮你去叫老师？”
“不用了，”我只坚持说，“你快去吃饭。”
叶同学表情为难。
恰好这时，隔壁班今早和我们一起吃过早餐的同学路过我们班门前，对着教室里喊：“走啊叶同学！去吃饭！”
叶同学大声回应：“你们先去吧，我同桌有点不舒服！”
我握紧拳头，一股莫名的火气伴随着胃部的痉挛席卷而来，我憎恨自己再一次拖了叶同学后腿，竟是害得他都不愿意去吃饭。
“我没事，你快去吃饭。”
我不值得他为了我，推拒好朋友的邀请。
门外的同学也应和：“是啊，他都那么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总得吃饭吧！”
我：“你快去吃饭。”
叶同学：“那你……”
我第五次强调：“你快去吃饭。”
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竟然有胆量反对叶同学的决定。
我在对待叶同学的事情上，有着我独特的坚持与执拗，即使是叶同学本人也无法劝动。
叶同学彻底没办法了，最后关心了我几句，还帮我倒了热水，这才跟心急火燎的朋友出去了。
教室终于安静下来。
我感觉自己简直矫情，因为明明是我主动让叶同学离开的，但是当叶同学真的离开我的身边时，我却感觉自己的心空荡荡的，伤心得想哭。
我抱紧叶同学为我倒的热水，把它贴在脸上，然后蜷缩起来，虚脱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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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叶同学回来得这么快。
我感觉我只闭了一下眼睛，叶同学就立刻回来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才过了十分钟。
一去一回也要十分钟吧，更别说还有吃饭的时间，他是跑着去的吗？
我脑袋晕乎乎地想。
叶同学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我面前：“给，我带了点粥回来，暖暖胃，应该会好点。”
我立刻坐起来，赶紧在书包里翻找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叶同学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的书包塞了回去：“不用，你也太客气了吧，我特意给你买的，你要是介意，下次你找机会请回来呗。”
当叶同学抓住我的那一刻，我就如定了身般动不了了。
而等我听到最后一句话，我彻底打消了转账的念头。
“谢谢，谢谢……”我反复道谢，简直受宠若惊。
如果不是叶同学正看着，我真想把这一碗粥永远地珍藏起来。
不对，食物没办法久放，但我可以把碗永远地珍藏起来。
肚子里还是很胀，但这是叶同学特意给我买的，我就是撑死，也要一滴不剩地全部喝掉。
“谢谢。”我在叶同学期待的目光下捧起碗，最后道了一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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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一节课预备时，我的胃终于撑不住。
我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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