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里是她的故事

休息了好几天,顾茗熙终于又踏进了幼儿园。

刚来的时候,她没有心情仔细看看幼儿园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从没上过幼儿园,她想,若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她连小学都上不了。

虽说这个时空不是真实存在的,可带给顾茗熙的感受却是刻骨铭心的。

她在这里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父爱母爱,还能好好的享受生活。

有时候,她真的很感谢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

也许是穿进了小孩子身上的缘故,顾茗熙觉得自己越来越幼稚了。

今天早上周玉珍还给她梳了两个漂亮的小花苞,用红绳子绑着,她特别喜欢。

虽说还是小孩子,还没有长开,但是看着镜子里跟自己小时候相似的面容,她还是忍不住感慨。

以前的自己吃不饱穿不暖,面黄肌瘦的,可是现在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圆溜溜的杏仁儿眼,脸颊两侧鼓起来两个肉团子,可爱的紧,一看就知道,被将养的很好。

沈文洲只比顾茗熙大了一岁,又是上下楼的邻居,还上的同一所幼儿园,所以绝大部分时候她们都是一起出门。

可今天,直到下午沈文洲才被送来学校。

课间休息的时候,因为有老师请假,所以将大班小班的孩子凑到一起看管。

内心是个大人的顾茗熙实在无法跟一群小孩子玩闹相处。

所以将目光放到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直安安静静的沈文洲身上,他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躲在小角落,不知道在干什么。

等她凑近了才发现,他在认认真真的叠千纸鹤。

可是他手很笨,老师教了好多遍都不会。

看着他快要急哭了,却不好意思去找老师,小脸涨的通红。

顾茗熙忽然想起,他叠千纸鹤,是为了要送给刚失去父母的许苏,因为老师在课上说,千纸鹤寓意着吉祥和祝福。

他便想着,要叠一个最漂亮的千纸鹤,送给许苏。

在她的故事里,这个千纸鹤最终没有叠成。

沈文洲原本想着去找老师学,可又听到小伙伴们都说这都是小姑娘玩的东西,怕大家伙都笑话他,于是放弃了。

看着沈文洲憋着眼泪,委委屈屈的模样,顾茗熙便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母性的慈爱。

沈文洲也是她笔下创造出来的人物,跟许苏一样,都是她的“孩子”。

孩子委屈了,当妈的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顾茗熙拿过一旁新的卡纸,拉了个小板凳坐在沈文洲身边。

“你别急,我来教你。”

沈文洲慌忙擦了擦眼角欲掉不掉的眼泪,倔犟道:“我才没急,我,我就是,叠着玩儿玩儿,我可没有在叠千纸鹤!”

掩耳盗铃。

顾茗熙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偏头看向他,“哦~是嘛”

“当,当然了。”

顾茗熙故意将手上卡纸一收,“原来是这样,那我只好自己玩儿咯,哎呀,我叠的千纸鹤可是班上最~漂亮的呢!”

听到这句话,沈文洲急忙拦住顾茗熙的动作,压低了声音,“别别别,好妹妹,熙熙妹妹,你教教我吧。”

说着,他情绪又低了下去,“我是想叠一个送给哥哥的……可是我好笨啊,什么都叠不好。”

顾茗熙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柔柔的,“谁说的,你一点都不笨,你一定能叠出最漂亮的千纸鹤,你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说罢,顾茗熙便不再逗他,而是耐心的一步一步的教给他。

小小的卡纸,在她手上逐渐成型。

沈文洲手忙脚乱的叠成了一个小小千纸鹤,双手捧着它,脸颊红扑扑的,“妈妈跟我说,以后哥哥就要跟我一起生活了,等我长大了,一定要保护哥哥!”

————

由于还没有办理转学,许苏一直待在沈家。

再次见到他,已经是周三的晚上了。

顾茗熙主动帮妈妈下楼扔垃圾,周玉珍笑呵呵的让她去了。

在楼梯口拐弯的时候,顾茗熙碰见了缩成一团坐在台阶上的许苏。

由于老式楼道里的电灯总是接触不良,一闪一闪的,看到他的那一刻着实吓了一大跳。

“许苏?”

顾茗熙小心翼翼的喊他。

面前的小人听到有人喊他,身体微微一动,缓缓抬起头,穿过幽暗昏黄的灯光看向顾茗熙。

才几天不见,他似乎瘦了些。

许苏见顾茗熙拎着垃圾袋要下楼,垂眸挪了挪身子。

小小的身体紧贴着墙面。

刚才对上许苏的眼睛,才几天不见,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光。

有的全是死寂。

顾茗熙有些不忍,凑上前去,“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啊,地上凉,快回家吧。”

身后301的门并没有紧闭,而是露出了丝丝金色的暖光,隐约还能从里面听见谈话声。

许苏闭紧了唇瓣,低头摇了摇。

顾茗熙还想开口问什么,便听到屋内传来争吵的声音,并且愈来愈大。

“你疯了?你把他领过来谁养啊?咱们家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

是沈文洲的爸爸,沈兴的声音。

顾茗熙紧了紧手上的垃圾袋,内心一颤。

赵素梅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我养啊,行吗?他还这么小,就没了爸妈,最亲的人就是我了,我不可能放着他不管的,我是他亲姨妈!”

“你一个月才挣几个子儿啊?家里的开销都不够的,要是说多个嘴吃饭那我欢迎,咱家不至于揭不开锅,可之后呢?他要上学,他要生活,这些杂七杂八的钱怎么办?他才几岁,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我怎么办?文洲怎么办?咱家怎么办?”

屋里的沈兴压着嗓子吼着,屋外的许苏白了脸,咬紧了下唇。

“沈兴!当初你家里出事的时候,我姐姐姐夫他们帮了多少忙?现在他们有难,你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告诉你,咱养也是养,不养法院也会判给咱们养!”

顾茗熙忽的放下手中的袋子,白净的小手抬起,捂住了许苏的耳朵。

原本充斥在他耳边的声音消散,许苏微睁双目,机械般的抬头看向顾茗熙。

顾茗熙眼神中流露出的悲痛瞬间刺痛了许苏。

她缓缓张口,不发出任何声音,“别听。”

许苏看清了她的嘴型,眼眶骤然泛红。

他咬紧牙关,打开顾茗熙的手,冲楼下跑去。

屋内的争吵似乎永远不会停下,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屋外的声音。

顾茗熙拾起垃圾袋,快步跟上。

到了楼下才发现,许苏并没有跑远,就坐在楼下小石凳上。

她松了口气,扔了手中的垃圾,犹豫一瞬,还是走了过去。

许苏还这么小,便失去了曾经所拥有的美好一切。

还……不被接纳。

顾茗熙坐在许苏身边,看他低着头,微长的碎发还未来的及剪,挡住了他的神情。

顾茗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就陪陪他吧,如今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现状的。

安静的陪伴如今才是他最需要的吧。

盛夏的夜里,风拂过便觉得更加寒冷,小区里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打破寂静的夜。

柔和的月光洒在水泥地上,黯淡无光。

顾茗熙心里难受的紧,可是在这么待下去,会生病的,妈妈看她这么久没回去也会担心。

她伸出嫩白的小手,犹豫着,放到了许苏的头上。

她没安慰过人,但也尽量让自己稚嫩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今晚的风很冷,要是吹感冒的话,爸爸妈妈该担心你了。”

“听说人死后,只要在这世间还有所羁绊,会化作天上的星星。”

“你看。”

许苏终于动了动,他抬起头顺着顾茗熙指的方向望去。

已经被黑夜笼罩的夜晚,深蓝色的天空繁星点点。

有两颗星星紧紧地挨在一起。

“许叔叔和许阿姨肯定就在天上看着你呢,你是他们最珍爱的孩子,你就是他们的羁绊,只要你好好活着,他们就会永远待在你身边,即使,是以星星的名义看着你。”

许苏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

顾茗熙闭起眼睛,双手交叉握紧放在胸前,真诚的说道,“许叔叔,许阿姨,你们有看到吗?许苏有在好好活着,乖乖听话。只是,他太想,太想念你们了,如果你们能听到的话,就眨眨眼睛。”

抬头望着天空的许苏,却看见那两颗紧紧相依的星星微弱的闪烁起来。

他睁圆了眼睛,呆呆地望着。

“许叔叔许阿姨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许苏,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顾茗熙眼眶微微泛红,嗓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骗子。】

一个沉稳又带有一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入顾茗熙的耳朵。

“嗯,你说什么?”

顾茗熙看向许苏。

许苏早已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他转过头来,小大人似的语气,“我是男孩子,才不用你保护。”

顾茗熙愣了一下,难道是出现幻听了?

许苏抬起手背抹了抹脸颊上的痕迹,让自己看上去跟平常没什么不同,“我也该上去了,再不回去姨妈要担心了。”

随后,他动了动嘴唇,怕刚才说的话有些重,悄悄地看了眼顾茗熙,结果却对上她疑惑的视线。

许苏快速的别过头去,声音有些小,“谢谢你陪着我……”

虽然只见过两面,她也应该只是看到朋友哭过来安慰而已,但是如果以后这个小团子遇到了麻烦,他想,他一定会站出来保护她的。

‘小团子’看许苏起身往楼上走去,回过神来,蹬蹬的追上去。

老小区隔音不好,因为要讨论许苏的事情,又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便托他去小区外不远处的杂货铺买点东西。

只是许苏怕他们着急用,便走的快了些。

才恰好撞上他们还没结束的争吵。

他们刚爬上三楼,沈家的门就打开了。

赵素梅神情看着有些许担忧,在看到许苏的那一刻松了口气。

“回来啦。”

许苏收拾好情绪,抿了抿唇,扬起小脸淡笑,“对不起姨妈,我回来晚啦。”

说着,便将兜里买来的东西递给她。

赵素梅接过了东西,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孩子,道什么歉呢,这大晚上的难为你跑一趟了。”

随后注意到许苏身边的顾茗熙。

顾茗熙甜甜的喊了声,“赵阿姨好,我下楼扔垃圾正好碰见他啦,我妈妈还在等我,我就先回家啦。”

许苏沉默的听着。

赵素梅笑了笑,“好啊,快回家吧,别让你妈妈等着急了。”

顾茗熙笑笑,快步往楼上走去,“赵阿姨晚安,许苏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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