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医生说像我这样的病人要出院,在病还没有好利索的情况下,得需要同住人的监护证明。

我冷淡朝他一瞥,“我没病,你现在就给我开出院证明吧。”

他没抬头,手里奋笔疾书,“杀人犯不会承认自己杀了人,有病者也不会承认自己有病。”他停下动作,冲我眨眼睛,抖了个机灵,“我都懂的。”

我浑身一颤,有病的是他才对吧。

我没了办法,坐在医院大门口托腮,看远处树上的蚂蚁搬家。

“你在干嘛呢?”妇人出来站在了我对面,我没有理她,转头继续看另一边的大树。

叶子已经发黄了,有些掉落下来,堆积在了地上。一阵风吹过,几片叶子也随即舞蹈起来。

“你要不管了?”男人突然出现,靠在那颗树上,交叉着腿,向我招手。

我觉得烦躁,索性把头趴在了臂弯里,一张脸从下方出现,我吓的跳起老远,刚想发火,那小女孩就拖着裙摆,踩着小皮鞋,跑到了我的面前,“姐姐,你要不要吃鸡爪呀。”

我深呼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医院大厅,上了楼。

打扫房间的阿姨生病了,以往在这时候会被拉开的窗帘今天依旧是合着的。灯不亮,就算开着,房间里也是昏暗的。我躺在床上,被子盖住了头部。我脑袋里面空空,感觉空气在逐渐变得稀薄。

“你是准备把自己闷死在里面吗?”

我翻了个白眼,拉开被子。老人飘浮在半空中,蜷踞着腿,抱着双臂,神情淡然。

“我能做的都做了,我的同住人是我房东,她和我不和,不可能帮我的。”我烦躁的薅了薅头发,有几根掉到了被单上。

我叹息一口气,又倒了下去,这次把全身都蒙在了被子里面。

要头秃了,还不如死了呢。

*

我最终还是出来了。

被我最讨厌的人保出来了。

我坐在路边伢子上,手里拽着围栏里的草,眼睛看着正把我行李一个一个往后车箱搬的人,有些疑惑,“你怎么会来?”

明明最看不惯我,却还是帮了我,真是不让人理解。

她听到我说话,愣神一秒,没有回答,继续搬着属于我的行李。搬完了,她合上后备箱,转过了身来,“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她穿了件粉色毛衣,喇叭裤很好的修饰出了她的大长腿,白色的运动鞋踩在脚上,显得休闲又漂亮。

我撇撇嘴,自言自语,“谁知道你真的来呀……”

“嗯?”她朝我走来,应该是想听清我在说些什么。

我连忙站起越过她,快步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系上安全带,转头看她还是站在那,我摇开车窗,探出脑袋,“你怎么还不走,我都饿了。”

她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来…来了。”

我没去看她,往车门边蹭了蹭,头抵在了窗户上,双臂环胸,闭上了眼睛。

妇人在我脑海里说话,“你怎么也不说声谢谢,毕竟人家帮了你呢。”

我无语,“又不是我让她来的,要不是你附我身打电话,我才不稀罕她来呢。”

谁懂本来睡得好好的,一个激灵就被夺舍了,灵魂被挤了出来,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走动起来,拿起电话用我这辈子都说不出的语气,打给了我的房东加宿敌。

“你怎么能那样和她说话,什么你好春夏,明天可以来接我一趟吗,帮我个忙可以吗,麻烦你了,我的天呐,我要吐了。”

妇人在脑海里劝我,我听不进去一点,此时男人插了进来,“你要是不给她说谢谢,下一个上你身的就是我了。”

都是大骗子,明明说过上我身时会经过我同意的。

我没法,瞪开了两只眼睛,对着正认真开车的人,把气撒在了她的身上,“谢谢!”说完我就又闭上了眼睛,任由脑海里的声音发狂。对于凌春夏的反应,这根本就不在我的关注之内。

但偏偏有人多嘴。“姐姐,”小女孩喊我,我听到她说:“粉红色的姐姐笑了,她好漂亮。”

“不许说话了,”我拿她想吃的零食威胁她,“再说话就不给你买卤蛋吃了。”

我无声叹息,脑海里终于归了平静。

或许是疲惫的神经终于得到释放,我竟意外的睡了过去。并且时隔一个月,又做起了梦。

没有上个梦的茫然无措,这个梦里尽是温柔本色。我闭眼躺在高大的树下,风吹过树梢,也吹起了我的额前发。和煦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我伸起个懒腰,嘴角上扬。我惬意的享受着这里的一切。

我发出一声喟叹,产生了就此待在这里也是不错的想法。

因为我发现,美好是会上瘾的。就算只有一分钟,却足以让我深深沉沦。

“早秋,”不等我反应过来,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详。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很是温柔。她在唤我姓名,“贺早秋,醒醒,我们到家了。”

我动了动眼睛,没有睁开。

脸上传来热度,我感觉到舒服,在它将要离开的那刻,我追了上去,微蹭了一下。

若有若无的香气,被我吸进了鼻腔里,刻在了灵魂最深处。

在正式陷入黑暗前,我又听到她说了一句,“真是拿你没办法。”

似呢喃,里面带着笑。

*

“至从你醒来,已经盯着门口发呆了半小时了。”老人的声音在我脑海里浮现,我没有去理。

“何止半小时,一个小时也是有的了。”妇人接过了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句话里掺杂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但这些都不是我要追究的。我转回头,看着天花板上漂浮着的男人,“真的是她抱我进来的?”

“真的。”

“你在戏弄我吧?”我眯眼看他,有些狐疑。

他笑了起来,“就算我骗你,他们也不可能骗你,”他指了指我身边的那些鬼魂,“不信你问他们。”

我又转头看他们。

女孩坐在一张木头椅上,嘴里仍叼着那颗棒棒糖,她看我看她,冲我呲牙,漏出了标准的一个笑,“粉色姐姐很厉害,抱着姐姐走路,还放到了床上。”

小孩子会说什么慌。

我抬肘捂脸,只想立马原地消失。

还未等我整理好情绪,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我听见外面传来声音,“早秋,你醒了吗?”

我本不想理会,但奈何门外的人像铁了心似的必要一个回答才行,“早秋,你醒了就起来吧,我做好了饭,再不吃就凉了。”她说着又敲了一声门,“听的见吗?”

我翻了个白眼,冲门口皱鼻咧嘴,谁稀罕吃你做的饭呐。

“知道了!我这就起来!”我朝着门外人喊。

翻着身下床,刷牙、洗脸、梳头、换衣。一套流程下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我打开房门,早就不见了凌春夏的影子。

我耸了耸肩,插着衣兜准备下楼。妇人在我旁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你该好好谢谢她的,她抱你上床,还给你做饭吃,你真的该好好谢谢她的……”

我充耳不闻,自顾自的走到饭桌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厨房,凌春夏正站在里面,忙碌的背影对着我。她听到声响,转头看是我,笑了一下,手里的活不停,“你先等下,饭菜都凉了,我稍微热一下再吃。”

我手撑着头,没有说话。她也不觉有什么,只是手中的速度又加快了起来。

我在这已经住了快一年了。从最初的开始,一直到现在,我都在想着怎么才能搬出这里。我有很多地方可去,可这里是在我狼狈落魄乃至跌落谷底时,唯一能够接受我的地方。

我和凌春夏相识至今,已经有14年了。六岁时认识彼此,除去中间的懵懵懂懂,跌宕起伏,满打满算,我们相互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二年多而已。

多出来的那一年,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的时间。

饭菜被人端上了桌——一碟清炒油麦菜,一大碗淋好酱油的鸡蛋羹,一小碗米饭和皮蛋瘦肉粥。

色香味俱全。

都是我喜欢吃的。

我抬头看她,凌春夏搓着手,身上还围着围裙,满眼希翼的看着我。我拿起筷子,叨了口菜。我看到她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紧张。

我把菜咽下去,点了点头。她很高兴,手舞足蹈起来,“你以前说我不会做饭,你看,我现在不仅会做,还做的那么好吃。”她拉出我对面的椅子,坐了下去,嘴里还在滔滔不绝。

我没搭理她,继续吃我的饭。脑海里思绪万千,实在是收寻不到她所说的那段。

我曾经嫌弃过她做的饭?什么时候,地点在哪里,场景又是怎么样的,这些我通通都记不得了。换句话说,我能记得我和她相识很久,就已经超出我的范围了。

那场灾难,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唯独创伤。

半个多小时,我已经用餐完毕。对面的人还在说着,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毅力。

“春夏,”我打断她,“我想要搬出去住。”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静默围绕在我们身边,凌春夏看着我,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

我没有动作,像是刚才那话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我在等她先开口。

良久,她出了声“……为什么?”眼神暗淡着,看的我皱起了眉头。

“刚开始见面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我不喜欢你。”我声音冷淡沉稳,“虽然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是对你,我却记得再清楚不过。”

“你记得我,这不是很好吗?”她有了哭腔。

我摇头,“你不懂,我一看见你,就会非常的痛,这种痛直入骨髓,使全身都会麻痹起来。”我指着我的胸腔,“特别是这里,一看到你,它就恨不得要从我口中跳出来。这种感觉,太让我难受了。”

“你懂吗春夏,”我说,“你让我窒息。”

凌春夏张着嘴,泪从眼角落下,打湿了她的裤子。有一滴落在了大理石饭桌上,嗒叭一声,让我喉咙发痒。

“你可以离开,”她咳嗽起来,“但不是现在。”

她一哭,就会咳嗽。

为什么现在不能,我不明白。

她又咳嗽了一声,“我是你的同住人监护,出院证明里说了,我必须和你住满一年,我观察你没有病发之后签字,你才能真正离开。”

“在此期间,”她抹了一把眼泪,“你去哪里都得带上我。”

我才想起来,确实需要这样。

没关系,我已经和她待完了一年,再来一年也无妨。

我从兜里掏出纸递给她,“那这最后一年里,还请多多关照了。”

最后一年了,我会试着和平相处的。

她接过纸,我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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