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气息在空中弥漫,炎热中带着潮湿扑面而来,是暴雨临下的闷热黏腻,道路旁的花草都奄奄一息,垂头零落。
曲水流觞后已是数日。
马蹄徐缓,上官瑾坐于马背上,向马车里的孟羽说道:“孟小四,你个儿郎家不会骑马如何能行?得学啊。”
燕四在一旁悠悠搭腔:“是啊。”
孟羽掀开车厢帘子,双手搭在窗棂上,歪头道:“我还小呢,以后再学。”
他回身望向与他同坐的卫徽音,问道:“是不是啊?卫姐姐。”
卫徽音嫣然含笑,眼神温柔如水,随他道:“你说的都对。”
燕四却反驳:“你还小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策马杀人了。”
孟羽也反驳:“你是杀手,我是医者,各有长处——”还未说完,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的沉寂,轰隆一声,闷雷从远处传来。
豆大的雨点稀稀疏疏地落下,空中又是一道闪电,巨雷咆哮,霎时间雨便大了起来,大雨倾盆而下,铺天盖地地淋了马上众人一身。
孟羽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一行人,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让你们嘲笑我,哈哈哈哈哈——”
上官瑾猛夹马腹,骏马一声急嘶,朝不远处的客栈疾驰而去。骑马的五人相继策马奔腾,马蹄扬起一路泥水,四处迸溅。
陈三跑马的动作都像精心设计过一般,衣袂随着身姿飘动,潇洒俊逸,令人赏心悦目。
到了客栈,他先一步翻身下马,向叶璇递手。叶璇无视他的爪子,动作敏捷地越手而下。
上官瑾一勒缰绳,马头高仰。宫二已向她走来,手还未来得及伸出,只见她行云流水般飞身下马,举止干脆利落又不失典雅。
带起的水珠溅至宫二手中,他摩挲着没有温度的雨水,面上没有表情。
上官瑾似有所感,不解道:“怎么了?门口在那边啊,你走反了。”
宫二“哦”了一声。小二上前牵过二人的马,饱含深意地笑了笑,坦言道:“您夫君这是在等您呢。”
上官瑾面颊倏地发烫,手都不知该往哪放,脱口而出:“说什么呢,他不是——”不待她说完,小二就一脸别有深意地把马牵去马厩。
上官瑾又扭头向宫二解释:“他胡诌的。”说完才不解自己为何要解释,胡诌的又不是她。罢了拂袖而去,进客栈了。
宫二立在原地,望着她羞愤的背影,唇角微扬。
几人坐于四方桌,卫徽音与孟羽端上几碗姜汤,让众人驱寒。叶璇拿起一张手帕,为师姐擦还在渗水的衣物。
上官瑾将头发拢在一起,用力一拧,水顺着发梢滴答落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后面搭在她肩上,她反射性地一撤。
宫二站于她身后,声音很轻,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别动。”随即又将手放回她肩上,用内力将雨水蒸干。
须臾,上官瑾适才湿哒哒的头发与衣衫已然干透,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她不知是谁的心跳骤然加剧,连外面的雷声也不过如此了。
她轻声朝他道谢,伸手端过桌上的姜汤,慢慢地喝着,尽力忽略那如擂鼓的心跳声。
燕四眼神促狭,啧啧叹道:“内力深厚就是了不得,还能帮别人烘干衣物,可把你心疼坏了吧宫二哥哥。”
此言一出,满座寂静,众人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除了叶璇。上官瑾觉着那好不容易平息的心跳又开始加剧,到底是谁的?反正不是她的。
宫二顶着叶璇欲将人一分为二的眼神落座,拿起一碗姜汤,不紧不慢地喝着。若不是他微红的耳根暴露他的想法,他的从容还是很能唬人的。
是夜,众人在客栈用晚饭。
宫二仍旧没有坐到上官瑾旁边的位置,一是有叶璇和燕四在,他没机会;二是他如今没身份、没立场坐于她身旁。
上官瑾恹恹地重复着夹菜、吃菜、咽下的动作,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草草地解决了一餐。
待众人回房,一道敲门声蓦地响起。
笃笃笃——
上官瑾上前拉开房门,宫二竟端着吃食立于门前,托盘中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她怔愣片刻,而后把宫二请进来。
上官瑾在桌旁坐下,语气犹豫:“你怎么……”
宫二将面条置于她面前,捏着粗的那头将木筷放在碗上,落座后才道:“我见你没吃多少,应当是饭菜不合胃口,便去后厨煮了碗面。”
上官瑾难以为颜,避开他看似平淡实则灼灼的眼神,直言道:“我已欠你良多。”
宫二微敛目光,淡然开口:“你不欠我。”
“还魂丹。”
“我伤你在先。”
“送饭。”
“我伤你在先。”
“耳坠。”
“不是以帮忙相抵吗?”
上官瑾眉心微蹙,与他对视:“那也还没帮啊……”
宫二望着她的眼眸,好似已经想好该让她帮何忙,声音从容:“往后便让你帮。”
上官瑾带着探究的目光直直看进他眼里,问他:“那这次……”
“朋友之间的普通关怀。”宫二道,“快吃吧,待会面坨了。”
上官瑾不再纠结于此事,拿起木筷吃下一口面——仍旧是熟悉的味道,味鲜适口。
她始终不明白,为何宫二能把所有平凡的菜皆做的不凡,任何普通的东西经过他的妙手,皆能变得无比可口。
宫二坐在她身旁,深深望着她精巧的五官,面似芙蓉,眉似墨描,明眸皓齿,肤如凝脂。
明月渐渐西落,朝阳从东边冒头,骄阳似火,散满了整片大地,给万物镀上一层金色。
次日巳时,上官瑾悠悠转醒,她朦朦胧胧地掀起眼皮,入目的竟是一个陌生地方:
四周一片昏暗,唯有壁上几盏烛火惨兮兮地发着光,给这片压抑逼仄的空间添了几分光亮。
一声声惨叫连连响起——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被吊起,打扮妖艳的老妇把手里的香用烛火点燃,狞笑着上前,使劲戳向她腋窝!女子吃痛哀嚎,脸上的粉黛被眼泪洗净,牙齿不停地颤栗。
另一个女子的双手被束缚着,老妇又缓缓走过来,拿起一根又粗又长的针,捏住那女子的手,狠狠插进她指缝!女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手不断往后缩着却没地方躲。老妇将针挨个插进她的十指,女子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残忍的画面蓦地映入眼帘,上官瑾脸色煞白,她感觉自己的心慌得如同钟鼓,杂乱地敲击着胸腔,她强忍心中的不适,分析目前的处境。
她身旁有一个女子颤抖着问:“你也是新来的吧……我是昨天被抓来的。”
上官瑾这才惊觉自己身边还有一群被绑的人,她问适才搭话的女子:“被抓来的?”
那女子泫然欲泣:“是啊,我就在那客栈歇了一晚,次日一早醒来便已在此了。那客栈吃人,专把漂亮女子卖到这青楼来!”
——她竟因睡得太沉被卖到了青楼!这也太丢人了!
这时,老妇已行完刑,她朝众人缓步而来,眼里闪着凶光,宛若一条毒蛇:“看见了吧,不听话的下场。”
一个薄衫女子畏惧地走上前,对她恭敬道:“妈妈,大爷来了。”
老鸨闻言露出一个标准性笑容,对众人招手道:“走,接客。”
上官瑾等人被一众护院带去梳妆打扮,她打算先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换衣服时她陡然一惊——
她怀中的霹雳弹不见了!再一看左手,空空如也,袖箭也被取下。
上官瑾怀着异常忐忑的心情摸向右手中指,还好还好,指环还在。她又小心翼翼地翻开腰带,匕首也在。她松了口气,总算有点慰藉。
不多时,姑娘们换好衣服梳完妆,被带到一间略显奢华的厢房,与之相反的是,房中人穿着十分简陋,甚至可以用破烂来形容。
这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身上的衣袍破旧不堪,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异味。
老鸨却像没闻见似的,凑上前去,态度异常巴结:“大爷,这批是新货,要不要尝尝鲜呐?”
那老头杵着一根拐杖,目光黏腻恶心地扫视着一众姑娘,最终停留在上官瑾身上,抬起拐杖隔空点她,语气油腻,令人作呕:“你,过来。”
上官瑾跟最初与她搭话的女子对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头。
她强忍着恶心走上前,听老头说道:“怎么还带个指环?取了。”
老鸨讨好地笑笑,过来捞起上官瑾的手欲替她摘掉,只是甫一用力,她的笑便僵在脸上。她不信邪地试了好几次,皆无果,老鸨惊道:“怎的摘不掉?”
上官瑾故作害怕无辜,颤着声线:“我、我也不知,我娘给我戴上后就取不下了……”
她也很疑惑,明明自己很轻松便能摘下,为何别人摘不下?这指环莫非还有别的关窍?
老头怪异地笑起来,道:“罢了,你们出去,她留下。”
闻言,众人纷纷逃似的离开厢房,老鸨也摇着团扇款款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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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被卖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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