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太阳日出渐东,阳光直射大地,落在郑府门前镇守的石狮身上,让石狮多了几分威严。
“啊……”
打着哈欠的小厮推门而出,慢悠悠走到石狮是不是前面,一下一下,有气无力地用苕帚扫着地面。
石狮旁的光影下站着一道人影,见小厮背对着他,那人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来:“这位大哥,大哥……”
小厮茫然回头,见了那人,表情一下子变得嫌弃起来,他一扫袖子:“怎么又是你,去去去,大哥我忙着呢。”
男子头戴方巾,身着一身灰蓝色布衣,见小厮动作,他脸上虽然难堪但是终究是忍下了,固执的守在小厮身旁:“大哥,我与贵府的姚芜姑娘是老乡,求您通融通融,放我进去见她一面,或者您行行好,告知她一声行吗,就告知一声。”男子恳求道。
“自姚夫人得势后,说是她老乡的没有千儿也有八百,就你……一边去一边去。”小厮鄙夷道,顺手一苕帚往男子戳去。
男子躲避不及,被绊了绊差点儿摔倒。
小厮哈哈大笑:“你瞧你那穷酸样儿,好好睁大狗眼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还姚芜姑娘,姚芜姑娘现在可是咱们郑府的姚夫人,走哪儿不是奴才丫鬟一大堆,就凭你一个外男,别说进府见她,就算在外边儿你也见不到她!”
男子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他望了望郑家门第,院子之大,墙之高,他似乎一辈子都攀不上。
他从未想过攀附权贵,若非到了不得不去找她的地步,他哪里会来到这郑府。
他忍下嘴里的苦涩,嗫嚅道:“若、若见不到的话,我这有一封信,大哥,您、您要不帮我把信带进去吧,给姚芜、姚夫人,她见了信一定会打赏大哥您的,求您了,求您了!”
“嘿,你这厮看着斯斯文文,怎么脸皮这么厚,还姚夫人打赏,你怎么不赏我点,净指望人女子。不寄不寄,走远点,今日府中还有贵客,别脏了咱们郑府门前的地儿。”小厮不想再理睬,挥挥惠惠手将信打落,拿着苕帚走向另一边,边走还边嘀咕着:“姚夫人那么美的人能跟你一个穷酸书生要好?还看信,真是白日做梦。”
男子捡起信一把抓住了小厮的手臂,再次将信递到小厮跟前,哀求道:“大哥,帮帮忙吧,我真的有急事,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啊!”
“你!你放开我,你信不信我打你了!”小厮从没见过这样不识好歹的人,他朝男子挥起苕帚,故作威胁:“我真打你了,真打你了……”
“住手。”
少女清亮的声音从路另一边传来。
小厮和男子同时看向来人,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精致的白纸伞。
昨日受郑窕邀请,今天季稻特地算好时间来到这郑府,没想到府门前竟然还上演着这样一出好戏。
烈日当空,纸伞上扬,先露出季稻一双充满探究的眼睛随后便是她姣好的容颜。
季稻缓步而来:“当街殴打他人,郑老爷就是这样管教你们的吗?”
“你这姑娘好生不讲道理,明明是他先纠缠于我,纠缠不成他竟拉扯于我,我不过是想让他放手罢了,怎么算殴打他人,难道你看见他身上被我打下的伤痕了?”小厮怒道。
季稻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他衣着整齐,并不像被打的模样。
不仅如此,季稻好心帮那男子,可那男子却好像并不领情,反而帮那小厮解释道:“姑娘,是我求这位大哥帮忙的,他没有打我。”
若是平常女子,见到如此好心当成路肝肺的男子,怕早就脸一红跑了。可季稻不会。
季稻看他眼中隐忍,对小厮带着点讨好,看样子是不想得罪小厮。
那她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季稻想着,目光扫向小厮,语气也稍微放软了些:“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用棍棒威胁。”
小厮撇了撇嘴:“我也没想打他,还不是他先对我动手动脚的。”
季稻缓缓走近二人,她望向那“据说”对小厮纠缠不休的男子,问道:“二位看上去都不像不通情理的人,怎么会在这门前当众争执起来?”
季稻问及,男子张了张口,似乎觉得对季稻说起此事很没有必要,于是他避开季稻的目光,仓促摇头:“没、没什么。”
一看就隐瞒了什么。
还是小厮气不过自己被冤枉,他将苕帚一收,先对男子道:“没什么你抓着我不让我走?”
后又对季稻道:“姑娘,我看这厮谎话连篇!他刚刚还跟我说想见我们府中的一位女主子,可他一个外男我如何能让他进,我不让他进他就抓我不让我走,非要让我帮他寄信,谁知道他寄的什么信,若是封不干净的信还平白连累我,姑娘,我在郑府当了多年差了,这样的人没见过百个也见过几十个了,你信他不如信我。”
男子被小厮说得面红耳赤,他将信紧紧抓在手心里,抬头弱弱反驳:“我与贵府姚夫人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点儿龌龊,小生愿以性命担保,此信绝对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无任何出格之处!”
小厮翻了个白眼:“牢里那些贼人也不会承认自己杀了人。”
男子脸色一白,咬紧嘴皮,无言以对。
季稻望向男子手中的信,她眼神很好,一看就能看见面上的字,她眸子泛起涟漪,转瞬即逝。
原来是她的信。
季稻装作不知的模样,问男子道:“这位郎君,我方才听了几耳朵,你说你找那位女主子有急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听他吹吧,出人命不找官府,找什么府中的女主子啊。”小厮阴阳怪气道。
男子见小厮油盐不进,他捏紧拳头,语气哀切:“我真的有急事。”
季稻见他目光凝重,表情愤慨,不像作伪。
她思忖片刻,道:“虽不知你话中真假,不过若涉及人命,我还是愿意帮你一回的。”
男子诧异望向季稻,将信将疑:“姑娘有办法帮我?”
小厮狐疑道:“姑娘,就算你长得好看,可进咱们郑府也不单看脸啊!”
季稻神秘一笑:“不一定哦,我昨日就已经用脸进去过了。”
小厮冷哼道:“不可能!”
就像是说好了似的,正当气氛烘托到这儿的时候,就有人恰巧从郑府里走了出来。
还是个半生不熟的熟人。
季稻眉眼一弯。
来了瞌睡递枕头,妙极。
“庞三儿,这门前怎么还有水,地也没扫干净,你是不是在偷懒!”
孙大志一瘸一拐走到门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那小厮,也就是庞三儿,闻言直喊冤枉:“孙管家,小的冤枉呀,实在是门口来了个瘟神不让小的做工……”
孙大志抬头看过去,第一眼看见了男子,他哇哇大叫:“刘青言,怎么是你!你来郑府有何贵干啊!”
刘青言忙道:“孙管家,我想请您帮我给姚芜……”
话还没说完,孙大志就不耐烦道:“是姚夫人!刘青言,当初姚夫人嫁进府里的时候就跟你没关系了,你今日出现在这里,是想给姚夫人添麻烦还是想给老爷戴绿帽子啊?”
刘青言瞪大眼:“我绝无此意,我只是……”
“绝无此意就快滚,等会儿这郑府还有贵客要来,别脏了客人的眼……”孙大志不屑的目光从刘青言身上移开,移到了他身旁的白纸上下:“大白天还打伞,神智不清……”
那个“清”字还没落下,他就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孙大志的喉咙就跟被鱼刺卡住了一样,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孙管家,一夜不见,您还是这般威风。”季稻笑道。
孙大志犹如当头一棒,立刻清醒过来,他连忙一瘸一拐走过来,讪笑道:“哟,我就说这天儿咋这么好云咋这么白,原来是季姑娘您来了,快请快请快请,小姐在府中恭候您多时了。”
孙大志谄媚的话让庞三和刘青言都为之一惊。
他们全然没想到这柔弱无奇的女子竟然能让孙大志如此恭维,她到底什么来头?
特别是刘青言,此刻他目光呆滞,带着明晃晃的悔恨。
这位姑娘问他几遍,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或无视或撒谎,早知她是这样的大人物,他就应该与她陈情的,失算,失算啊!
不知此刻这位姑娘是否还会帮他?
刘青言又担忧又害怕,他尴尬地看向季稻:“姑娘,对不住,我方才……”
季稻不在意他想说什么,只是抬手抽走了刘青言握在手中的信,揶揄他道:“现在我可以帮你转交了吗?”
刘青言一愣,不可置信:“姑娘真的愿意帮我?”
季稻回道:“我听你说你有天大的急事,事关人命,若此言当真,那这封信我一定会你转交,若是假的……孙管家既然知道你的名字,那你一定是青城的人,若是假的,那正好告知整个青城的人你刘青言不足以为他人所信。”
刘青言没想到季稻会这么想,他感激涕零中又带着些许敬佩:“姑娘大义。”
季稻微微颔首,就当受了这夸奖。
“季姑娘,这边请。”孙大志在头领路。
“走吧。”
季稻的目光若有似无从信面上掠过。
跟在孙大志身后,季稻与刘青言、庞三儿错身而过,在她错身那一刻,无人看见,她眼中狡黠,嘴角扬笑:她正愁没有借口接近那位姚夫人,没想到来了场及时雨,上天眷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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