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下来我们请一个同学来回答下这道题。”讲台上的生物老师正柔声讲解着投影在白板上的题目。
“迟清衍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迟清衍没有反应，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几秒后他怔愣抬起头，发现周围同学全部目光齐刷刷投向他后，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老师叫的是自己。
他将注意力聚集到白板上的题目，心算计算来不及，于是他试着将答案一个个代入排除。
“这题选……D。”
“是选D，但就算会了上课也不要走神哦。很少见你这样，是身体不舒服吗？”
生物老师缓和的声音混在同学们窸窸窣窣的小声交流中，让迟清衍有种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感觉。
他才真切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
“没事，下次会注意的，谢谢老师关心。”
“没事就好，最近天气温差比较大，大家要多穿点衣服注意不要着凉。那我接下来看这一块知识点。”
……
放学时候。
“你今天怎么了？家里的事？”宋阙在迟清衍明显不在状态的面前挥了挥手。
“不是。不过连你都看出来了，看来是影响有点大。”
迟清衍自嘲笑笑，声音难掩疲惫与失落，教室里明亮的光打在他身上映照在地上留下一个凝滞的影子。
宋阙跟路过三三两两的同学打招呼，迟清衍也敛起情绪，礼貌性地附和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
宋阙知道迟清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消化情绪。
“嗯，明天见。”
宋阙摆了摆手往后倒去，将书包挎在一边肩膀上，影子随着阳光摇摇晃晃的，笑容灿烂。
周围同学们很自然地围簇在他身边，两个男生左右勾住他的脖子，旁边女生三三两两抱着书在一旁笑着他们，很快笑声变成一片。
负责做卫生的同学将教室里的灯关了，才发觉迟清衍还在，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那。
迟清衍摆手笑了笑示意没事，说自己待会会关门，于是那个同学点点头，背上书包跟班级外等着自己的同学一起走了。
傍晚的霞光为宋阙和刚刚那个同学他们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都说夕阳是落寞的，可是落在他们身上像是多了一层温暖的滤镜，随意定格下来都是一张带着青春活力与美好的校园照片，带着朗朗笑声，流动开来，像是一张遥不可及的画卷，愈走愈远。
夕阳余晖淌进窗户，流泻在课桌上，将木质桌子染成橘黄色，边缘闪着细碎亮晶晶的光。
只是这光没照到迟清衍的身上，他的整个人处在阴影中，像是要与之融为一体。
班上已经空无一人了，他眼底是不加遮掩的淡漠疏离。
迟清衍抬头往左侧投去目光，那个座位，空空落落的。
一如今早时候医务室外的走廊。
迟清衍独自默默走到车棚边，抬眼望了眼橘子林那边，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她之前基本每天都会来的，除了周一那天她住院了，周二也没看到她身影，周三也就是今天，依旧没有。
依旧，空荡荡的。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烦躁，傍晚微凉的风携着橘子树的芳香拂过他的发梢。
……
“怎么样？”
时云岫端正地坐在房间书桌前看书，向仍然跟在迟清衍附近观察情况的原身团子问道。
原身团子尽可能用她毕生所学详细描述了下场景。
今天时云岫比以往早了几分钟收拾走人，顺着人流量最多的时候走。当然也没有去喂猫，一个目的是顺着上午医务室的人设继续走的话，时云岫必须作出“躲着迟清衍”的行为，同时还能让这个事件对迟清衍的话情绪影响再延伸持续久一些。二也是看看迟清衍今日的反应。
时云岫最开始并没有在这个医务室事件所带来的成效投入多大的期望，毕竟迟清衍这个人太复杂，就算这次一无所获时云岫也是认了，好在还是制造了些接触机会。
迟清衍上课走神倒是有点出乎时云岫意料之外了，看来上午这件事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
原身团子：“诶你说我怎么看不太懂，就这宋阙看着是想关心他，但又走了。迟清衍好像希望他走，但人真走了，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难道是傲娇吗？”
时云岫：“……他不是，他应该是真的希望宋阙走，让他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宋阙对他这点知根知底所以也顺他的愿。”
原身团子：“他好像看了咱座位方向一眼，难不成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因为上午那一出？”
时云岫：“他看了一眼？结合他上课走神这点来看，一部分原因是上午医务室的事，但肯定不全是。”
原身团子：“为什么？”
时云岫：“直觉。”
时云岫顿了顿翻页的手指，沉思道：
“你刚刚说的那个情况，很有意思。”
原身团子：“什么？”
时云岫：“像之前的那些观察来看，宋阙的人缘一直以来都很好。迟清衍跟宋阙分开后，那些在迟清衍面前放不开的同学，才敢上前跟宋阙谈笑风生起来。”
原身团子：“对，刚才就是这样，不过他看着一副，很习惯的样子。”
“话说回来，那其他原因是因为这个吗？因为他看到宋阙周围有人一起玩，他身边没人？啧啧啧，夕阳西下的，真惨。”
时云岫：“这个占比他情绪低落的原因比上一个更低，如果他想，他可以直接融入宋阙那些人之中。”
“迟清衍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远近，全凭他自己的心情。”
“他不是需要靠与其他人维持表面关系来获得自我满足感的人，只要他想，现在走到走廊上，很快就会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他们会很自然轻松地就聊起天来。”
“只是他今天单纯不想这么做而已。”
“或者说，他其实就想，像这样一个人，这个情况是他心中所愿。”
原身团子：“给我整晕了，他不需要这些虚的，但他平常又喜欢整这些虚的，图什么？”
时云岫：“可能很享受这种表面融入人群中的感觉？”
“同时能在礼貌的保护层后，轻松疏离所有人。”
原身团子：“啊啊啊受不了了，这人就是神金，那为什么又要让其他人有他跟自己关系很好的错觉？”
天边的余晖渐渐消失，阴影扩散开来，轻薄的书页已看不清印刷字迹，时云岫合上书本，站起身推开窗，靛蓝的天际已挂上暗沉沉的云团：
“我也不知道。”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点。”
原身团子：“外热内冷？”
时云岫：“是也不是。”
“从他会因为看到我脖子上的伤痕，因为我看似遭遇了暴力事件，而拉住我，作出这种维持表面形象之外的举动来看。”
“他是发自内心地担心这些伤痕、想要倾听他人的烦恼，真诚地想帮到别人。”
“他不是笑面虎那种外热内冷，所表现出来的‘热’并非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也绝非一副面具下的虚情假意，内心的‘冷’亦非针对他人的策划，也非谋求个人私利。”
“他真心愿意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予援手，倾听你的苦闷，分享你的喜怒哀乐。更甚者，愿意与你共笑共游，与你分享宝贵的时光。”
“但以上这些并不能代表你在他的内心有着多牢固的位置。”
“来者不拒，亦不期待离者留恋。”
时云岫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到此为止了，这是她目前基于现有接触，所能想出的最多有关于迟清衍性格内核的想法与猜测。别的也不用再想下去，比起空想，还是继续实际接触先。
……
“我回来了～”
团子哼着歌从窗户穿进来，大咧咧往床上一躺。
“你是换了床单和被套吗？感觉有种太阳的味道，暖暖的嘿嘿。”原身团子蹭了蹭属于自己的枕头，舒服地翻个身。
“对，我趁着这两天出晴天了，就把旧的换下来了。”
时云岫收拾好第二天上课要带的东西，洗漱好换上睡衣，带了本书坐到床上看。
“你最近能闻到味道了？”
“嗯嗯，感觉我最近各种感觉都好了点，对冷暖、味道的感知这些。但触觉还是只有自己的东西和动物才有感觉。”
“啊对了我还是没有味觉嗷嗷嗷，我好怀念我的奶茶、炸串！”
团子抱着枕头哭嚎翻滚着。
然后突然坐起身：
“不行，冰山我命令你，你替我吃，我吃不到，就你代替我吃。”
时云岫：“？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吃了就等于我也吃了！”
“行吧，那我点个外卖？”时云岫无奈地看向她。
“嗯嗯。”团子两眼放光趴在旁边盯着时云岫手中的手机。
“要这个，芝士幽香甘露葡萄汁！”
“看着好甜。”时云岫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我就要这个！”团子两眼汪汪拽着时云岫的衣袖：
“大不了你点小杯嘛～偶尔尝尝甜的！”
“行吧。”
“耶！”原身团子在床上那一片空间开心地转了一个圈。
“为什么这么开心，你又不能实际喝到。”时云岫微微笑了笑，不解地看向兴高采烈的团子。
“我也不知道，就是开心！”团子躺下来，看着天花板突然问道：
“对了冰山，你喜欢喝什么啊？”
“我？我的话……我不喜欢甜的，苦茶挺好。”
“？苦茶，那是什么。冰山你的喜好果然异于常人。”
“快到了吗快到了吗？”
团子凑过来看着手机。
“显示还得几分钟送达。”
突然手机上方弹窗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我最讨厌你这种目的性强的人。”
信息署名显示，盛越阡。
时云岫：？
原身团子：“？不是这哥们被盗号了？盛学渣，被绑架你眨眨眼。”
“一看就知道不是他发的。”时云岫面无表情退出聊天界面。
“走吧，你的奶茶到了。”
“好耶！开门开门！”
“你慢点，会飞还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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