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
这三个字彻底激怒了池愿。
对她而言，十一岁零九个月的年龄是她为所欲为的资本，也是她用来折磨齐陌的底牌，但是绝对不可能是别人质疑她能力的理由和证据。
“砰”
池愿用力一拍桌子，怒火中烧：“齐陌，你放尊重一点！”
齐陌看着池愿的眼睛，疑惑地问道：“我哪个字说错了吗？你不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才如此胆大包天。难道一个绝对无刑事责任人，不能被称为小屁孩吗？”
说完，齐陌转身就要离开包间。
“站住！”池愿厉声喝道。
齐陌回头，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已经六点二十分了。
“我晚上还有事，就先不陪你了。点的菜我会买单，你请你的朋友们来吃吧。”说完，齐陌头也不回地走出包间，任凭池愿在身后大叫也不再回头。
池愿气急败坏地看着大摇大摆离去的齐陌，掏出手机给同伙发信息：“把人给我盯住，等她离开饭店就动手。”
“老大，真的要做吗？不会出事吧。”其中一个同伙显得有点担心。
池愿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敲字：你才刚满十一，怕什么？就算是虐杀，也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发完消息，池愿阴森森地抬起头，自语道：“齐陌，这是你逼我的。”
池愿将手机放在桌上，闭眼靠在椅背上。
不到两分钟，手机震动起来，群里有了消息：老大，她没离开饭店，她好像还有个局。
还有个局？
齐陌，你敢耍我！
池愿回忆起齐陌看表的动作和说她有事时的神态，终于意识到齐陌根本就没想着要今晚和她签合同。
此刻，池愿彻底失去全部耐心，下令道：就让她吃完最后的晚餐，今晚给我绑了她。
此时在涅橙饭店的另一个包间里，齐陌正在和美院的同事们吃饭。
虽然齐陌很少组局也很少参与聚会，但系里的老师们经常一起玩，彼此之间非常熟络，也少有人介怀齐陌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因此，尽管齐陌的话不多，饭桌上也不至于冷场。
席间，齐陌以茶代酒，敬了满桌的宾客。敬词多少有些老套，感情却是绝对的真切。感激之余，齐陌心间泛起丝丝缕缕的愧意。
她不想将知情的吴宓牵扯进来，不想让不知情的解钦瑾知道这危机四伏的博弈，却利用了与她关系不远不近，可能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的同事。
哪怕她们今天不会有任何危险，哪怕池愿再疯也不可能带着她的几个上小学的同伙打劫她们，齐陌的心里依旧有些不是滋味。
公司里，解钦瑾瘫在沙发里看着手机屏幕上已经三个多小时没有移动的红点，那是上周六午夜时她偷偷植入齐陌手机里的定位系统。
“吃饭吃这么久。”解钦瑾自言自语，看着窗外的街道。
公司离涅橙饭店车程不过十五分钟，解钦瑾已经坐在这里纠结了快一个小时。
去不去呢？
解钦瑾盯着公司楼下饭店门口闪烁的灯牌。
前两天，齐陌下班以后都是直接回家，解钦瑾也思来想去，总觉得现在就跑去接人下班不太合适，再加上这两天比较忙，为了周六能顺利去看画展，解钦瑾每晚都在加班。
本以为齐陌今天也会早早回家，没想到她去了涅橙，快十点了饭局还没有结束。
十点也不算很晚吧。解钦瑾劝慰自己。
其实解钦瑾很少十点前回家，她一向喜欢夜晚的城市，比白天更多几分松弛。
这样想着，解钦瑾放下手机走到窗前。
站在窗前，解钦瑾却始终心神不宁，她不知道究竟是谁要对齐陌不利，也不知道这次的饭桌会不会是酒桌。
不行，得去看看。
她装定位系统原本就是因为担心齐陌再遭人伤害，即便齐陌今晚发现她做了什么，也绝不能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解钦瑾赶到涅橙门口时，红点依旧没有动，已经九点五十五了。
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饭局迟迟不结束，解钦瑾担忧的心绪越来越难以平复。恍惚间，熙然出事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解钦瑾眼前，让五彩斑斓的城市街景皆成虚影。
解钦瑾拨通了齐陌的微信电话。
包间里，齐陌的饭局已近尾声，到了寒暄告辞的阶段。
齐陌扫了一眼来电信息，想着送完宾客再给解钦瑾回电，没多犹豫就挂断了电话。
看着被迅速挂断的语音通话，解钦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车，车门都没来得及锁就朝饭店冲去。
室内信号不佳，即使有定位，找人也麻烦很多。解钦瑾极力克制着情绪，信步走到接待员面前：“你好，请问一下齐女士的预定，应该是订的六点左右。我是她的朋友，她让我来给她送东西，没告诉我包间号，刚刚给她打电话她没接，能帮忙查一下吗？”
短短一两分钟，解钦瑾已经编纂好了全部前因后果。
接待员没有起疑，说了句稍等便开始翻看预订信息。
“抱歉，六点没有齐女士的预定，齐女士的预定在六点半，云鹤间。”接待员礼貌地告诉解钦瑾。
解钦瑾扫了眼预定信息，六点钟的预定只有一位女士，上面写着“池女士”。
“好的，谢谢。”解钦瑾点头致意，抬步跟着服务员走上二楼。
“就在那边。”服务生抬手指明方向。
“谢谢。”解钦瑾执意，快步向紧闭的包间门走去。
解钦瑾刚准备推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齐陌和同事们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解钦瑾迅速退至拐角，闪身躲过齐陌的视线。
“你们一会儿怎么回？”解钦瑾听到齐陌问道。
“我开了车。”
“我打车吧。”
“我跟周老师一起。”
“我估计坐地铁，旁边就是地铁站。”
众人七嘴八舌地应道。
“肖教授，我捎你一段吧。”齐陌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肖教授没有推辞，答应下来。
一行人一边聊一边往楼下走去，解钦瑾不远不近地缀在她们身后。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齐陌给她回电话了。
解钦瑾驻足往旁边靠了靠，确定齐陌不会发现她在身后，才划开屏幕接起来。
“解总，刚刚在外面吃饭，怎么了？”齐陌的声音很平淡。
解钦瑾却难得地有点紧张：“哦，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肖教授还在身边，齐陌不想暴露太多自己的私生活，不痛不痒地回答道：“挺好的，我晚点再给你打。”
说完，齐陌匆匆挂断电话，转头和肖教授寒暄起来。
然而，当这般景象落在解钦瑾眼中，一切都变了味。
齐陌问肖教授是否要捎她一段时，解钦瑾心里便泛着醋意，现在又为了和肖教授聊天，急急忙忙地打发了她。
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解钦瑾远远看着齐陌的背影。
她活了这么多年，不是不懂娱乐场所的一夜情，也不是不明白很多人都会将性和爱分开。她只是一厢情愿地期待齐陌不是那样的人，她约她出去玩，愿意给她留画展的票，她以为和齐陌相处的那夜里，大家都动了真心。
可是现在，解钦瑾猛然发觉，她其实根本不了解齐陌，她和她不过是刚认识半个月，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
说不定在她心里，我也只是万花丛中的一株而已，没什么特别。解钦瑾默默叹气，钻进车里。
即便解钦瑾这样想着，看到手机上代表齐陌位置的红点移动的瞬间，解钦瑾还是下意识地发动汽车，跟上那个红点。
就送最后一次。解钦瑾开始跟自己谈判，送完就忘了她。
感性终究战胜理性占了上风。解钦瑾的车和齐陌的车保持着二百米的距离，向齐陌家的方向移动。
中途，肖教授下了车。
解钦瑾看看地图，确实顺路，并非齐陌别有用心。
正当解钦瑾心底再次燃起希望时，电话响起来。
是齐陌的电话。
“解总，今天怎么想起来关心我了？”比起刚刚的回电，齐陌的声音里没了冷淡，多了欢脱。
解钦瑾气还未消，阴阳怪气地说道：“听齐教授刚才的语气，还以为你不想接我的电话呢！”
“刚刚有同事在，说话不方便。”齐陌解释道，丝毫不知解钦瑾目睹了一切。
解钦瑾的气只消了一半：“怎么，齐教授是觉得在你同事面前我拿不出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到解钦瑾误解，齐陌有些着急，“我……我只是不习惯暴露私生活。”
齐陌急切的语气浇灭了解钦瑾所剩无几的火气，反倒引起了她的几分愧疚，是她误会了她。
“你回家了吗？”解钦瑾明知故问。
“在路上。”齐陌如实回答，“没多远了。”
齐陌说的是实话，她的位置离她居住的小区已经不到一公里了，按照现在的车速，不过三四分钟就能开进小区。
然而，在最后一个应该右转的路口，齐陌开上了左转车道，在绿灯亮起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拐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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