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宇潇愣了一秒，然后笑得一脸莫名其妙。
“……时先生？”
“警官，这孟德盛有多恶心，您现在也见识到了。”
时宇潇重重地吐了口气，额发被吹得往上一翻，“2016年5月，我还没满19岁，在盛城大学读大二下学期，每天的活动范围只圈定在学校和学校周边的各种公共兼职场所，也亏他编得出来啊。”
“我们了解您的情况，也知道孟德盛不止一次暗地里攻击过您。不过时先生，如果能找到证据表明您当日的出行与案件无关，那是最好的。”
时宇潇捏捏眉心，“好的，我翻翻社交账号啥的吧。”
挂断电话，时宇潇把朋友圈和扣扣空间、相册，还有微博都翻了个遍。不巧的是，当年日日聒噪的他，在那天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当日的校园墙也只有别人的快乐和瓜。
“听他们的意思，不是怀疑你，而是这个证据有更好，没有也不影响什么。你看，都没说要限制你出行。”
时宇潇陷入沉思，周边气压明显比刚才更低了。
“我知道，我想的不是这个。”
“那……”
“我爸妈的车祸……可能涉及到证据不足。”
“……”
“在警局的时候，警官们说，宇馨的父亲已经被逮捕归案，经济犯罪他在慢慢交待。但是车祸……只凭他的三言两语还无法定罪，毕竟所有事情都是孟德盛安排的，他当年甚至以为只是给自己弟弟弟媳一点儿‘教训’，哈……”
时宇潇冷笑一声，“我爸那么聪明，怎么会有他哥哥这么个蠢货。”
但下一秒，他的表情转为无尽的失落，“可是，他和妈妈再聪明，也没能逃过农夫与蛇的结局，抵抗不过人性……”
英见画坐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膝盖上，“现在案件仍在调查，牵涉面那么广，也许会有新的证人和证据出现，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新的证人……”时宇潇喃喃重复，又问：“蒋宏进算吗？可他已经不愿意见我了。”
“……”
怕英见画担心，他伸手揉开他的顶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明天一早还有工作，加上父亲一个人在家，英见画又待了会儿就要离开。
“小米粥记得喝啊，养胃的。”
在门口穿好鞋准备走时，他嘱咐道。然而，某两个字同时点亮了两人脑海中的某些回忆。
时宇潇感觉，他们想到的应该不是同样的事情——他自己因为被嘲讽过，所以听到“养胃”二字，唇角都撇了下去，可英见画却从脸红到耳尖，再到脖子根。
拥抱过后，英见画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时宇潇把那碗小米粥一饮而尽，洗完澡又回床上躺好。
当下的他，处于一种神奇的身体疲累不堪，可精神异常兴奋的状态，体验过的人都知道，这样是很难受的。
证据……线索……这些字眼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已经把手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警方了，甚至还提示了蒋宏进的事。
一切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吗？
他躺在床上，眼前空白的天花板变得越发窄小。
当这片空白占据脑海时，他发现自己正身处荒郊野外。
夜已黑透，无法判断具体时间。目光所及是远处山峦的黑色剪影，风一吹，树叶呼啦作响，像夜哭，或哀鸣。
即使已经知道这是梦，时宇潇仍不可避免地心生怯意，毕竟平时，他可是连密室逃脱都不敢参与的。
他朝着路灯光往前走，终于上了条小路。这路崎岖不平，灰土飞尘，不敢想若是下雨，这里会变成什么样。
路灯之间的间距很远，且可见范围只有不到十米，时宇潇环视一圈，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赶忙收回视线，然后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走下去。
刚路过两盏路灯，不该看的好像就出现了——一个背影出现在视线尽头，一动不动，像座石雕。
“啊——！”
短促的惊叫和意识到那是蒋宏进发生在同一时刻，但对方已经转头朝他看过来。
“……”
白惨惨的路灯光打在那张漠然的脸上，时宇潇心头犹豫，脚步却未有踟蹰。
他走到那人面前，决定直接一些，开口道：“你是不是不愿见我？”
初次见面起，他就见过蒋宏进各种各样的表情：惊恐的，自卑的，悲伤的，疑惑的……
独独没有见过如此刻这般疏离又冰冷的。
“宏进，我……我不是——”
“走吧。”
如此，饶是千言万语，时宇潇也只得先放进肚子。
他跟着蒋宏进一路走，沉默加重了本就诡异的氛围，令他不得不分散注意力至周边环境。
其实确实没什么特别，就是某个偏远地区，只能说既然有路灯，说明周边还是有人居住。
直到一栋亮着光的房子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蒋宏进往那一指，“到了。”
这是半小时的徒步过程里，两人的第一句话。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脚步一直未停，时宇潇也就继续安静地跟着他。
越走近看得越清楚，这是一幢装修豪华的三层别墅，通体雪白，窗框等为黑色，风格前卫得令时宇潇错觉这是不是自己时代的建筑。
“这是哪儿？”
蒋宏进头也不回地答：“孟文涛最后关我的地方。”
原来这好品味出自地狱的恶魔！在时宇潇眼里，它立马变成一座面目可憎的坟墓。
“——！”
蒋宏进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在时宇潇眼疾手快的搀扶下，跌进了他怀里。
两人还从未以这种姿势对视过，距离过近，蒋宏进眼底的惊诧与空白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笑什么。”
“啊？我笑了吗？”时宇潇诧异地答。
没等他接着说，蒋宏进自动退后几步，与他拉开一段生疏的距离。
时宇潇赶忙解释，“抱歉抱歉，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刚才的眼神，跟英见画有时候一模一样……”
“我不是英见画，你搞清楚了。”
蒋宏进的语气从未如眼下这般，冰冷而笃定，他甚至不结巴了。
“我没他好看，也远不如他优秀，更没名没利，只是个挣扎着生活的孤儿，还是个变态。”
“宏进，你讨厌我，你骂我吧！算我求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好不好？”
“如果不是英见画，你还会这么卑微地和我说话吗？要是你先认识的人是我，你也会喜欢上我？”
蒋宏进半转身，虽然他比时宇潇矮了快半个头，可眼神依然如睥睨一般，“可别把自己都骗了！”
一听这话，时宇潇同时生起怒气和勇气，伸手拽住刚抬步的蒋宏进，朝他大喊道：
“是！也许在你心里，怎么也无法将自己和英见画划等号，可你以为他得到美貌之后就自信满分了吗？”
“他刚穿越到2017年那会儿，连跟人对视都不敢，每天情愿往返四个小时回家住，都不愿在学校多停留一秒钟。他回避身边所有人，包括我，甚至连他爸都不愿多说一句话。你可以说是因为还没适应身份，但按照你的美貌至上论，只要一出现就会成为视线焦点、被众人喜欢的他，或者说——你本人！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
时宇潇再把掌中的手腕用力一拉，举到与视线齐平的位置，蒋宏进的身体就几乎与他贴上了。
“你干什么——放开！”
“我不干什么，就想让你听得更清楚！——大一刚入学我就和英见画交朋友，纯粹拿他当哥们儿！是他不知哪根筋搭错，撬了我两个交往时间不到三天的对象，身边但凡跟我走得近的也都被他勾搭走了，为此我还找上教室和他大打一架，两个人都吃了处分！就因为这些破事儿，大学整整四年，我的感情生活连跟毛都没有！按你说的，我是不是应该入学第一眼就爱他爱得无法自拔？可是，在他出车祸昏迷那段日子，我每天去医院帮他爸爸照顾他，即使这样，我也从没对他有过半点想法！”
“你……”
“你以为他为什么坦然接受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事实？是他爸爸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室友的照顾！你以为美貌没有给他的生活带来烦恼吗？跟踪那是家常便饭，他晒在外面的衣服被偷过多少你知道吗？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室友帮他打退那些人，保护他，让他觉得安全，才慢慢回归正轨！”
“蒋宏进，你听清楚了，真正让新的你愿意拥抱生活的，不是美貌，也不是他人的爱慕和艳羡，而是那些在未来爱你的人们给你的关注和爱！也让你愿意为了他们付出，甚至心甘情愿放弃自己奋斗已久的前途。在我眼里，是这些让你变得闪闪发光，而不是别的什么！”
他看到蒋宏进的眼里有惊讶和错愕，还有逐渐泛上来的泪水。
一把将人紧紧摁进怀里，时宇潇包住他的后脑勺，用一种安抚力满分的姿势包裹住那小小的身躯。
“不是责怪你，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事……真的很辛苦……”
“宏进，这么多年，辛苦了。”
幼年就失去双亲，像野草一样长大，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又被禁锢折磨失去前途，重见天日的几年像是一场漫长的回光返照，在这之后，便是死亡。
这个人一生都在和命运作斗争，很难评价他的成败，只有从头到尾的身不由己。
快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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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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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80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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