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沛然的目光扫过办公室角落，那面曾让他不安的落地镜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陈列着各式玻璃器皿的柜子。
透过水晶杯折射的灯光在地面投下蛛网状光斑，那些纤薄的杯壁在暗处泛着微妙的蓝光，像是凝固的蝶翼。
夜色渐深，酒吧外的喧闹声隐约传来，封牧野站在玻璃柜前，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支蓝色试管，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流转出星云般的纹路。
“你对这个有兴趣？”他取出一只郁金香杯，敏锐地注意到井沛然的目光。
井沛然闻言，直截了当：“你是异能者吗，封牧野？”
封牧野轻笑出声：“是管理局派你来打探的？”
“不。”井沛然迎上他的视线，“是我自己想确认。”
他的话让封牧野缓步走近，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下：“那你觉得呢？”
“审讯室那面玻璃，”井沛然没有退缩，“是你的能力？”
“算是吧。”封牧野微微倾身，“但如果我说，我和你们定义的异能者不太一样，你会相信吗？”
“你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井沛然平静的答道，“毕竟你从没打算让管理局知道关于你的事情。”
他的话让封牧野在这一刻不禁笑出声来：“你果然和他们不一样。”他说完话转身将试管中的液体倒入酒杯，奇异的蓝色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化为琥珀色，蒸腾起带着果香的雾气。“尝尝看？酒吧最近推出的新品‘蝴蝶姬’。”
井沛然迟疑地接过酒杯，他几乎没有饮酒的经验，记忆中与酒有关的只有夜市里醉汉们涨红的脸。他好奇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第一口下去，意料之外的清甜让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很好喝。”
“你喜欢就好。“封牧野嘴角微扬。
敲门声在此刻适时响起：“店长，活动要开始了。”
“你们先准备。”封牧野回应道，待脚步声远去，井沛然注意到，他袖口残留的闪光鳞粉和出现在自己床单上的一模一样。
“琉璃蝶找过你了？”封牧野察觉到他的视线，拂去衣袖上的粉末。
井沛然抬眼：“你怎么知道琉璃蝶？你见到它了？”
“只是发现了它留下的信息。”封牧野亮出手机屏幕，鳞粉组成了一个名字：林默馨。
井沛然的呼吸一滞。
“我得去忙了。”封牧野收起手机，“改天继续。”
暮色中的Miracle酒吧外，一张巨幅海报在霓虹灯下格外醒目，海报上的林默馨身着露背礼服，纤细的脊椎线条宛如蝶骨，而宣传电影《消失的背影》的几个字正巧压在她的背部位置，形成微妙的视觉隐喻。
井沛然驻足凝视，发现海报边缘残留着几粒闪着蓝光的鳞粉，他伸手触碰的瞬间，那些粉末竟像有生命般钻入他的指纹缝隙。
酒吧门口立着告示牌：林默馨粉丝特别场，祈祷会。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的人群手持蓝色荧光棒，晃动的光芒像极了梦中包围林默馨的琉璃蝶群。
手机在口袋中震动，吴捷发来了简短的信息：景华大酒店1707 ，现在。井沛然在收到信息的的那一刻，不由再次抬起头来看了眼海报上林默馨的眼睛，那瞳孔的色泽，竟与封牧野调制的"蝴蝶姬"如出一辙。
酒店大堂的水晶吊灯过分明亮，一位穿职业装的女性快步走来时，井沛然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戴着枚奇特的戒指，银质戒托上嵌着片琉璃蝶翅膀形状的蓝宝石。
“井先生？”对方在见到井沛然并走来的时候，身上的香水味也一起传来过来，这香水味里仿佛混着一丝防腐剂的气息，让井沛然不由皱了皱眉，“我是林小姐的经纪人，请随我往这边走。”
她在转身引路时，后颈处露出个若隐若现的针孔痕迹，周围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蓝色。
电梯上升时的失重感让井沛然的胃部十分的不适，而此时那名现在他前方的经纪人突然转头压低声音说道：“医生说林小姐的脑电波出现异常波动，就像……在做一场醒不过来的梦。”
她在说完这句话后，电梯“叮”的一声停在17楼，走廊尽头泄出的灯光在地毯上投出蛛网状的阴影，消毒水气味中混着一丝腐化的甜香，这香味和“蝴蝶姬”的酒香一模一样。
“林小姐就在里面。”经纪人的声音子身后传来，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井沛然觉得对方的声音突然变得黏稠失真。
他转过头来看了对方一眼，只见她的眼球在走廊灯光下泛起一层薄膜般的蓝光。
1707房门的黄铜把手冰凉刺骨，推开门的瞬间，井沛然的瞳孔急剧收缩。
整个套房被改造成了临时实验室，墙上贴满林默馨各个角度的颅骨扫描图，每张图片的太阳穴位置都用红笔画着蝴蝶标记。房间中央的医疗床上，林默馨身着病号服，数十条输液管连接着她的脊椎，管内流动的蓝色液体与封牧野所调制的“蝴蝶姬”的颜色竟然一摸一样。
而更骇人的是，她的脸上覆盖着半透明菌丝状物质，那些纤维正随着呼吸起伏，形成一张不断变幻的琉璃蝶面具。
此时的林默馨让井沛然不由的想到了她在自己梦中的模样，不知为什么，在见到林默馨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所追查的琉璃蝶的最新线索，就在她的身上。”
吴捷的声音传来的那一刻，井沛然不由侧目，对方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从吴捷紧皱的双眉来看，林默馨的情况并不算好。
“在你离开管理局后，管理局情报小组的人查到了琉璃蝶的线索。”
吴捷并不愿意将这件事多想，但他们得到线索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合，所以他才会让井沛然来到这里，而却这样的地方正是井沛然最为熟悉的地方。
井沛然凝视着病床上的林默馨，她的生命体征在仪器上跳动，但她整个人却像是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菌丝面具覆盖着她的面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某种活物正在蚕食她的意识。
“她醒不过来，据说在送到成州市来之前，就已经用了各种办法，不知道那个经济公司的老板是从什么地方得知了异端管理局的事情，所以就让人将林默馨送到成州市来了。”吴捷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管理局的医生试过所有手段，但她的大脑活动……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他顿了顿，“我们怀疑，琉璃蝶的宿主不止一个。”
井沛然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林默馨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形状像是一枚被割裂的蝶翼。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她脸上的菌丝。
刹那间，菌丝骤然收缩，像是被惊动的蛛网。
“井沛然！”吴捷厉声喝止，但已经晚了。
嗡——！
所有仪器同时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心电图瞬间拉成一条直线，病房的灯光剧烈闪烁，阴影如潮水般翻涌。
门外的经纪人猛地推门而入，却在踏入房间的瞬间僵住——她手上的蝶翼戒指骤然炸裂，蓝光如火焰般从她的指缝间迸发。
“啊——！”
她的喉咙深处燃起幽蓝的光点，下一秒，她的嘴不受控制地张开，无数细小的蓝色蝴蝶从她的口腔中喷涌而出，宛如一场诡异的蝶潮。
吴捷瞳孔骤缩：“不对……这些不是琉璃蝶！”
那些蝴蝶的翅膀上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振翅时带着细微的机械嗡鸣，像是某种人造产物。它们蜂拥而至，环绕着林默馨的身体，形成一道旋转的蓝光漩涡。
井沛然猛地伸手，一把扣住林默馨的手腕，可是在触碰到对方的那一刻，他忽的看到了这样一个画面：一名白衣女人站在古井边，背对着他，长发如瀑，她缓缓回头，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找到我……”她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在镜子的另一面。”
这突然的画面让井沛然的手指一颤，林默馨的手腕从他掌心滑脱。
“拦住它们！”吴捷怒吼着拔枪，但已经来不及了。
蓝蝶群骤然收拢，如同一张巨网，裹挟着林默馨的身体冲向窗户——哗啦！
玻璃爆裂，夜风呼啸而入。
林默馨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只余下漫天飞舞的蓝蝶，在月光下闪烁，宛如一场幻梦。
吴捷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死死攥住窗框，玻璃碎片在他掌心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该死，它们飞往的方向……是成州市博物馆！”
他迅速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出残影：“所有外勤组立刻封锁博物馆周边，目标携带高危寄生体，必要时允许使用记忆清除协议！”
井沛然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吴捷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他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那个诡异的画面，白衣女人，古井，以及她回头时嘴角那抹似曾相识的弧度。
“我要去博物馆。”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吴捷的通讯戛然而止，转头投来锐利的目光：“你在离开管理局前去过一次那里后，就再没踏进过博物馆一步。”
冷风裹挟着蓝蝶残留的磷粉灌入房间，井沛然抬手抹去落在睫毛上的闪光颗粒，那些粉末在皮肤上灼烧出细小的红痕，像被某种生物标记的烙印。
"现在不一样了。"他注视着远处博物馆，“我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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