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斯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硕大的红月高悬，寒风呼啸，雨水打落枝头。
入目便是一个黑色的盖顶，四周没有遮挡，四根盘蛇柱立在四角。狂风吹动风铃，叮咚作响。
克莉斯抬起手臂，上面没有任何伤口，彷佛被人抓着手腕吸血是一场噩梦。
梦醒了也就没事了，可真的是这样吗？
全身像散架一样，脚腕处更是异常的冰凉，掀开厚厚的毛皮被褥。
昨天身上的破烂衣物换成了崭新的同款，甚至衣服上的配饰珠宝歪掉的幅度都一模一样。
原本乌紫的膝盖和脚腕上的伤口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黑色的镣铐，所有细节都鲜明地提醒着她，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一切都显得不同寻常，因为世上没有能瞬间疗愈一切伤口的魔法，这违背了造物神光明女神的旨意，天神制造了许多种类的魔法，却独独不肯给与人类最重要的一种——治愈。
祇说，人要有痛苦，要有生老病死………
一切就像是被回放到“过去”一样，只是把她置身于另一种环境，但这怎么可能呢。
能扭转时间的，只有神。
镣铐链接着长长的锁链，另一头则嵌合在蛇首上。
四只蛇首形态各异，望向不同的方向，红色的宝珠镶嵌在一双蛇目上。
栩栩如生，光华流动。
双目交汇一瞬间甚至会让人觉得这是活物。
克莉斯理清这一路的思绪，先是在旅店里醒来，再就是进入洞穴遇到了那个自称是希里尔的男人。
在她昏迷前还听见对方说的终于回到他的身边，她确信自己从未遇见过这个男人。
无论如何思考，摆在面前的事实就是，她被人捕获了。
或者说，是非人的怪物。
那个残忍的怪物把她栓在这里，就像是豢养的某种家畜，只等成熟了就可以开吃。
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窖，浑身的细胞宣泄着要逃跑，逃离这个可怖的地方。
克莉斯的脑海里闪过骑士的身影，很快又甩在脑后。
“冷静冷静，现在谁也靠不住。”她在心里小声给自己打气。
凌晨的荒郊野岭，没有任何活人经过的可能，克莉斯在身上摸索一圈，只有一把石制小刀藏在腰腹处，包着一层薄薄的皮子。
一头磨得尖尖的，握持处却不甚注重，姑且能算作是一把刀，整体工艺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简陋。
但不知为何，看着这把刀克莉斯却觉得亲切无比，就像是她日复一日磨出来的一样。
两指粗的锁链紧紧扣在镣铐上，克莉斯用尽力气也无法撬开交接处的锁头。
克莉斯巡视周围，地上满是泥泞，坑坑洼洼。
周边没有人的脚印，只有一道一道长长的像爬行类爬过的拖痕。
整座建筑修建在森林中，四周都是高大茂盛的树木，没有怪物看守，似乎这些树木就是天然的看守者。
每颗树木紧密地挤在一起，是一个天然的牢笼。
克莉斯开始在建筑里探索，这是外来风格的建筑，人们叫它“亭”。
据说以前是东方地区园林造景的常用建筑，出现亭的地方周遭大多是有路的，路过的行人能在这里休息。
锁链的长度非常长，只单锁在一只脚踝上，可走动的范围能到树木那边。
再远的地方便是她插上翅膀也跑不了了。
地上随处都是细小的石块，贵族女眷穿的裙子当然不适宜这种场合。
不一会裙摆上便都是泥土点点。
锁链终究还是不方便，轻易就把克莉斯勾倒，就在要摔倒的时候，一根枝头拦在她的腰肢上。
这些树木彷佛是常年伺候主人的奴仆，在主人玩耍的时候选择旁观，有危险的时候则是会伸手解决掉主人的麻烦。
唰唰唰，树人将自己许久没有使用的树根拔起，几根枝桠在克莉斯的身下织成严密而坚固的网，缓缓地向蛇首亭走过去。
临近亭子还有几步地时候，树人停下了。
低沉的嗓音轻轻呼喊着什么。
克莉斯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冲击得眼花缭乱，因为她看见高大的树人正跟蛇首交涉些什么似的。
巨大的蛇首挣脱柱子的束缚，探出头来，蛇信子舔过女人的脸。
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树人，以及坐在它枝桠上的女人。
黑蛇首嘴里满是嫌弃，“这女人又怎么了?都好几个月了还不消停，真不知道主人看上她什么了。”
嘴里还时不时喷出火星子，将树人身上的大半树叶灼伤。
另一个蛇首也钻了出来打圆场，语气里满是熟稔，“大哥，她就是贪玩，玩一会儿就好了。”
是镶嵌着锁链的蛇头，嘴巴张开的瞬间锁链便迅速脱离，蛇首像吸溜面条一样把锁链吸入肚子里。
周围的树人看见蛇首们醒了过来，纷纷退回原位，一条泥泞的田园小径露了出来，蜿蜒的小路通往未知的远方。
彷佛冲过去她就能得到想要的自由。
但看似平静的树林里面驻扎着多少树人呢，她不敢细想。
克莉斯看着争吵不休的蛇首，鬼使神差地问：“他去哪了？我是说希里尔。”
是的，她问的是希里尔，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也许能从他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几个蛇首像被点中了定身咒，是不约而同的欢喜。
克莉斯轻吐一口气，起码她没弄错绑架犯的身份。
叫小四的蛇首充满希冀地开口，“您愿意见主人了吗？”
这个蛇首代表温柔，是最好说话的，对外的交涉基本由它负责。
“是的，我愿意。”
蛇首们的反应证明了一件事，她被使魔困在这里已经长达几个月了，而那个男人一直希望自己主动去见他。
所有的一切都明晃晃警告着她，这一切很不对劲，起码时间并不是按原来的逻辑走的。
使魔与主人签订契约，它们当然知道他在哪儿。
蛇首们不再攀附在柱子上，像是真正的活物一样开始活动，显露它真实的面貌。
那是一条长十几米的四首巨蛇，蛇身布满尖锐带有反钩的鳞甲，泛着金属光泽。一双突兀却洁白的翅膀在身后展开又闭合。
相对柔软的蛇尾卷起瘦小的女人，慢吞吞地往前爬。
期间几个蛇首还在不停吵架，一会说为什么不能遁地不能飞天。
蛇头老大给每个蛇头都赏了头槌，骂道，“你个棒槌子，人类女人是很脆弱的，一不小心就会死。”
克莉斯再次了解自己在怪物心里的形象，难怪它们一点也不担心她半路逃跑。
原来的亭子建在森林的中央，大蛇带着她往森林的外围走，整座森林都没什么活气，只有树人们叽叽喳喳的交流声。
不多时，使魔带她来到一座木屋前。
使魔没办法进入这间木屋，巨大的蛇尾围着木屋缠绕一圈，头颅像叠积木似的叠在一起。
像最近时兴的烧烤串子。
虽然外表只是一座不起眼的木屋，但门内显然是另一个世界，像是把一个城堡塞进了狭小的木屋，别有一番天地。
温暖舒适的毛毯铺在脚边，柔顺的风吹干身上的潮气，屋内很干燥，壁炉里的柴火熄灭有一会了。
屋子里残留着一点熟悉的香气，跟那晚如出一辙。
她真的来到这个怪物的地盘了。
屋子里摆满了中世纪的名贵瓷器，每个都是价值连城的货色，不染一尘。
到处都是魔法存在的印记，蛇首们也无法说出那个人具体在哪里，只能靠她自己找。
一楼分割出了舞厅、会客厅以及宽敞的餐厅，克莉斯沿着回旋的楼梯迈向二楼。
富丽堂皇的城堡分隔出许多的房间，克莉斯推开其中一扇门，“有人吗？”
空荡荡的没有回音，门内是一间普通的客房，环视一圈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轻手轻脚退回来，余光被半敞的木门吸引。
房间里是常规的书房配置，一套巨大的办公桌椅，桌上摆了很多的信函。
其中许多都没有整理，只是杂乱地放在桌面上。
纸上是熟悉地西利克斯语，落款上写着熟悉地名字，希里尔·西利克斯，时间是西利克斯历792年。
792年，克莉斯想起石壁上最后一句话。
【……在此沉睡……西利克斯历792年】
就在她思索时，地板震颤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随后一步步朝她走来。
没有暴怒，没有疑惑，彷佛她出现在这里合情合理。
看见她时惊喜的目光藏都藏不住，欣喜地开口，“亲爱的，你终于愿意见我了吗？我真的很想你，三个月了。”
听见男人脱口而出的时间，克莉斯拉住他的胳膊，“现在是几几年？”
眼里满是祈求。
男人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不耐，只是耐心地说：“克莉斯你又忘记了吗，现在是西利克斯历792年。我叫希里尔·西利克斯。”
希里尔口中的她记忆时常出现混乱，性格暴躁，跟他闹脾气后险些自杀，所以他把她带到密林里照顾。
眼前的金发男人身材健壮，忧郁的蓝色眼睛注视着她，半点没有昨天那副可怖样子的影子，语气也是侃侃而谈。
似乎习惯了她每天必然发病的样子。
但是时间怎么会回溯呢，也许只是这个怪物在欺骗她。
希里尔熟悉地扶住她的腰，亲密地搂着她的腰往怀里带，就像是最熟悉的恋人。
像是被甜蜜的花蜜吸引，希里尔在他白皙的颈侧流连，下一秒就要咬下来似的。
克莉斯猛地挣扎起来，但是他却一点不在乎地开口。
“都是我的错，我会忍住的。最近我得了个好物件，能让门通向另一个地点，不是吗？”
克莉斯的手被人攥着放在门把上，眼里惊惧交加，在他出现之前这个门是不存在的。
“咔哒”，门开了。
门另一侧是蜿蜒向下的楼梯，迈过门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女孩哭泣的声音传来，克莉斯往下一望，是一个女孩伏在膝上轻轻地啜泣。
那衣服，分明和她“昨天”穿的一模一样。
像是游戏世界的Buff出现，身旁的男人身影开始消失，周遭的世界破碎成镜。
巨大的窒息感将她淹没。
如果同一时空里存在两个我会怎么样呢？当然是崩溃啦。
补充一点，因为时间线克莉斯的意识是倒退了，在男二的视角看来就是她突然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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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tp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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