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正式开学，韩雨在家了半个月，她顶着那张在阳光下白到发光的脸进了教室的门。
路珩比她早了些，见她过来起身给她让了道。
这段时间，她通过手机的聊天记录，相册，从小到大的照片，和察言观色，以及对韩诺的各种套话了解了所有不曾见过的人。
“谢谢，”韩雨把包放桌子上，扫了眼全班，以及她身后的两个人，“你怎么没见黑？”
“我偷懒了。”邵熙用校服垫着趴在桌子上，动也不动，眼看着老师就要来了，许梓清抬头看了眼钟，胳膊肘捣了下他，又不轻不重的推了两下，“别趴着，昨天晚上干嘛去了今天么困。”
他这才直起腰，眯着眼睛手撑着头，有气无力的“哼”了声，“晚上睡不着。”
她看了眼身边的人，路珩长得比不路景依差，但整体看起来却略逊路景依一些，他不像他哥那样长相温柔漂亮，他更多的是干净阳光的少年气质。
“路哥，接着！”
韩雨朝声音那边看过去，那人扔了本书过来，直直砸到自己脑门上。
“砰！”
书顺着她的头掉在地上，力道不小，疼的她捂住头，趴在桌子上。
路珩面色阴下，朝着那边骂，“你他妈就非要扔过来！?”
砸书的林继臣忙跑过去，他半蹲在路珩桌子边，手扶着桌沿，“雨……雨姐?你没事吧？我错了我不该砸。”他语气试探，小心翼翼的。
他和韩雨是同一个初中的，竞赛上认识两人也算熟。
许延清和邵熙围过去，其中一者伸手轻轻拨开她一边的发丝，“起来我看看，砸着头了还是眼睛。”
低头的人先是没反应，过了几秒才缓缓抬头。
韩雨抬头的时候神情还有些迷茫，被刘海挡住的额角微微泛着红。
林继臣觉得自己更该死了。
“姐，你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没事吧?”
韩雨注意到他的慌张，摇了摇头，“没事儿，你回去吧。”
林继臣不放心，毕竟他刚刚是觉得路珩肯定能接住，但不小心砸着了旁边的女生，他一步三回头，回了位子还观察那边的情况。
韩雨挡住许延清探向自己额头的手，很冷淡道，“我没事。”
少年作罢，揉了揉她的发顶回了位子。
韩雨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自言自语。
“迟然……这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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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天，从学校到回家韩大小姐对谁都是冷漠疏离的态度，陌生的环境让她本能的将自己封锁。
房间安静，落针可闻，灯光调成暖色，光下泛黄的试卷上的字在她涣散的目光下模糊重影。
迟然的世界说，她是被设定好的小说人物，说她对她哥的感情都是被设定出来的，作者让她喜欢韩诺，她就一定喜欢他。
韩雨抓了抓头发 ，随后掌心抵着额头，后背贴着冰凉的椅背，另一只手不安的抓着把手，她闭上眼睛梳理完这些事情。
和她还是会有换回来的时候吧。
这个人好像挺喜欢顾晴的。
但我不喜欢她。
想着，从桌子上扯过一个笔记本，摊开后拿笔在空白页写下一行字。
“请你别做自己”
别做自己，这是我的身体。
她写完没有把笔记本合上，而是将纸撕下来，推到一边，继续思考自己的事。
但是迟然好像也不喜欢顾絮。
“顾絮，”她嘴里念叨这个名字，心又乱起来，“啧——”
“扣扣”
敲门声把她拉回现实，她抹了抹脸，平静道，“请进。”
推开门的是韩诺，他手里拿着杯热牛奶走过来放在桌子上：“累了吧，喝点牛奶。”
韩雨攥着手，没有去看他。
不能看他。
她现在看到他就有些想哭。
说不出口的秘密永远憋在心里，憋成了委屈。
韩诺瞧她没有反应，便打算离开，在转身的一瞬被人拉住袖口。
他僵住，回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生，她披散着头发，抿着唇有些委屈。
韩诺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她。
“你……”韩诺表情复杂，低头看她。
话未说完，她便抱住了他，她的头抵着他的腹部，手抓着他的衣服。
当了兄妹这么多年，韩诺大概能猜到她怎么了。
“谁让你不开心了?”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跟我说说?”
那人摇头，也不语。
该怎么告诉你这些天知道了什么。
我可能随时会成为别人，随时会有人成为我。
那个女孩人很好，也很不幸，和我一样，但我远远幸运于她，因为我在这个家里遇见了你。
“你……哭了吗？”韩诺试探道，想轻轻推开她，帮她擦擦眼泪。
韩雨先他一步，松开他时，伸手抹掉眼角残留的泪，偏过头，“我没事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依旧攥着手。
话音落后，肺部的剧烈不适感让她忍不住咳嗽，韩诺忙给她拍拍后背。
“老毛病又犯了吗？让人请徐医生过来。”
她没回应她，只是抓着他的袖口。
这咳嗽持续了一小会儿，她平息下时，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委屈。
“好点了吗？”韩诺凑过去，细细观察她的表情。
刻意避开韩诺停在她后背的手，韩雨没了刚才的可怜劲儿，松开了手，“谢谢，请出去吧。”连话语都用的敬词。
更奇怪了。
韩诺犹豫，在最后问过她真的没事后，才放心出去。
听到关门声，韩雨才放松下来。
今天先是被课本砸了脑袋，然后莫名其妙的回到了自己的原世界，到了晚上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这个世界原来的韩雨，到了她的世界成为了她。
甚至是当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韩诺，离得这么近，吓得她都不会说话了。
当了半个月韩雨，她回到自己身体里时都有些不习惯。
那个时候，她已经看得见了，那个人做了手术治好了眼睛，她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顾絮。
顾絮……
她有意疏远的人让韩雨弄得这么关系亲密。
手机震动，她看过去。
屏幕亮起，显示是一条聊天消息，她本来是没想管的，看见是顾晴发来的还是点开。
她发了两天。
一条是“你今天怎么回事”
第二条“你回我一下不行吗”
两条消息之间有半个多小时的间隙。
很显然韩雨看到了第一条后就没想回，而且身体里留存的记忆也记得这段。
韩雨知道有人给她发消息，看见是顾晴后退出了聊天页面。
“她都替我接触顾絮了，我接触一下顾晴……也不是不行。”她自言自语，点开聊天框依依回复。
Uy：林继臣不小心砸到我了
Uy：刚才没看手机
她回完这条消息，那边紧接着就把消息发过来，她没第一时间去看，而是注意到笔记本上的字。
“请你别做自己”
这张字条，一模一样的话，她在另一个世界也给韩雨留了一张。
她看完，淡漠的挑眉，将纸张攥在手里揉成一团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韩大小姐，咱俩明明是彼此彼此。”
我接触你不想接触的人，你不也是在接触我不敢接触的人。
她回过神时，顾晴又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顾晴：那你怎么样，严重吗？
顾晴：疼不疼啊
顾晴：大姐，你回我一下能怎么样？人呢
韩雨点开键盘。
Uy：还好，不严重
Uy：有一点吧，但也不是很疼
Uy：刚才下楼接了杯水
顾晴回她消息是真的快。
顾晴：那就好
顾晴：不打扰你了，做题了
Uy：嗯
敷衍完顾晴，她瘫坐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明晃晃的灯，转椅转了两三圈后才停下。
“不做自己。”
这些天她也发现了，每每想和顾晴近一点时都会立刻把这个想法从脑中清楚，不是她心理活动，是这身体的下意识。
她再点开绿聊，刚才会顾晴消息的时候没注意“发现”框的红点。
“二十分钟前韩雨发了条朋友圈?”
距离和顾晴结束聊天过去了两分钟，而两分钟前顾晴点赞了这条朋友圈。
显然顾晴看出来她故意有空发朋友圈没空回人家消息，她没点破。
“哎呦，她还挺宠她。”
那是一张学校两排香樟树照片。
斑斑点点的光影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地上，天空干净，光照刺眼，这条路很短可镜头中那两排翠绿好像被无限延长。
“还挺会拍照，”她将照片点开放大，瞳孔一颤，在照片里，香樟下的学生中，看见了一个书包单边背的男生，那男生身型优越高挑，在一众学生里很突出，“这他妈不是韩诺吗？”
身体无法帮她回忆韩雨当时是怎么想的。
现在的时间距离放学不过过了一个小时。
从家到学校车程二十多分钟，她刚到家三十多分钟。
“这姐在三十分钟里琢磨写字条，发了条朋友圈，”她翻了下朋友圈下面，“她还回复了两个人，又和韩诺抱了会儿……”眼睛又扫过手边的英语试卷，已经写了一写，她看了前五题都是对的，“还做了试卷?”
这么一说还有点厉害。
她莫名其妙的对着手机和试卷比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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