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东为周楠订好了酒店,临近湘伊堂附近,走去需要半个钟头,带着非要自力更生的奥兰估计要一个小时。
夜晚气温骤降,呼出气已有粗劣的形状,多亏浔东的魔法帮扶,周楠短时间内不再担心丧失记忆的问题。
过个岔路口时,奥兰停了轮椅,拐着上肢,奇奇怪怪地摸了下周楠的手背,仿佛感知到了他对气温的在意。
“好冷啊。您好冷啊……”奥兰说。
周楠一颤,打量地与奥兰对视,不是为奥兰怪异的关心,而是为奥兰本身。
奥兰神经了,祂手比他的更冰凉,甚至覆盖一层微融的冰水,让他联想到内脏俱碎的冰冻深海牙带鱼。
紧接着,奥兰更神经了,表现的像个不太正常的贴心人,掏出贴肚珍藏六个小时的两把头发,对周楠说:“给您,我的先生,暖暖您的手。”
周楠礼貌地接过,窝成一大团,来了个热身运动,反手丢向不算远垃圾桶。
完美进球!
“它比我更需要。”因奥兰不解的神情太突出,周楠只好解释一句。
来到酒店临靠的街道,周楠掏出酒店的名片,看了两遍,还是难以想象狭隘陋巷里藏着这么一座幽暗森冷的古堡式客栈,它不嫌挤得慌吗?旁边卖的可是毛鸡蛋和豆腐脑。
酒店豪华的像是在耍人玩,扇形牌匾悬在铁栅栏上,写着“费斯山庄”之名。
哥特式的塔楼和角楼巍峨耸立,阴沉的钟声空寂嘹亮,竖直向上的最顶端的尖塔迎着半片月光,像一把被箍住的细窄黑伞。
浔东会搞事,酒店迎宾们如阴兵大降,罩着大黑斗篷,忙着敲锣打鼓,宛若是要把周楠送入棺材的架势。
周楠入住的门牌号是208,高度却是三十八层,应该是从十八层地狱蹿出来的鬼建筑师规划的。
轮椅交由瘦弱的门童推,周楠打量四周,沿着不见拼接痕迹的红丝绒地毯,往磨光的楼梯上走。
灰暗的走廊充满咖啡豆和淡淡的香水气,白炽灯一闪一灭,富有跳舞的动感。
进入老式的电梯,门童闪躲眼神,紧张地摆弄轮椅推把。三个生锈的螺丝从他腿边蹦出来了,这并不怪他,周楠和奥兰也都没有怪他的意思。
奥兰还作好好先生,安慰道:“我很抱歉,它有些老旧了,希望掉落的零件没有砸到您。”
下了电梯,往左拐,206门前,正给门童递小费的客人呦呵大叫,朝两人嗤笑一声,“这是什么组合?美女与野兽吗?”
哐!
206的门紧关,门内的嘴毒怂货发出大笑声。
门童抽搐着眉头道歉,为周楠开启208号门,恭敬地询问了几声,正要退出怪异的二人世界,奥兰突然抓住了他的短大衣衣角,递给一笔小费,数量与206的那位给的一样,一共是二十一元,一元钱币折叠的角也一样。
祂温和地说:“可以向我的美人问个晚安吗?我与他今日领了结婚证,虽然我的被别人捡走了。”
门童被奥兰的行为和话吓了一跳,凭借专业素养稍稍压住讶异,礼貌地笑着说:“当然可以!两位先生,尤其是后边这位,晚安,祝您做个好梦!”
门童的短大衣衣角多了一层水,奥兰松手之前是没有的,穿堂风吹来,衣角笨重地飘了飘。
周楠看出衣角正在被什么东西缓慢地侵蚀,没有魔法的气息,或许有,施法的人过于厉害,让他感受不到。
他握了握被奥兰摸到的手背,尖锐的寒冷感犹存,却理不出任何头绪。
哐!门童惊呼一声,脸朝下扑倒在地,发出一声痛苦且短促的尖叫。
尖叫戛然而止,门童如死了般寂静。
见着这种曲折的情况,周楠福至心灵,想成了一起别开生面的谋杀案:毒性的水!
他的瞳孔微缩,视线从门童身上转向奥兰,无声质问着祂,为何要害这个倒霉的孩子?!
奥兰不与周楠的目光碰触,笑着推了两下轮椅,略带呆滞地低头问:“小伙子,这跤摔的够响,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知道为何栽倒了。抱歉吓到你们了。”门童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地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过后,响起了关门声。
周楠有种顽劣孩童被耍了的错觉,无言磨了磨牙,推着奥兰到宽阔的客厅。
房间内挂着一面雪白色的钟表,秒针敲打声大的缺德,绝对不想让人睡觉。确实如此,钟表下挂着粉红色的横幅,写着:爱爱爱不停。
周楠拾起一个鸽蓝色玻璃杯,砸碎钟表,再拾起两个乳白玻璃杯,倒满温开水,其中一杯递给奥兰。
“不够热,水。”奥兰挑剔至极,敲了敲独脚小圆桌,“我的躯体太冷了,这点温度不够,我想要更热的。”
周楠还算好心眼,道了句稍等,一饮而尽杯中的白开水,摇动铁铃铛,唤来一壶刚烧开的水。
细细一听,热滚滚的吱吱水声还留有。
哗哗啦啦的倒水消失,玻璃杯被灌满。热气从杯口冲出,氤氲了周楠的微孔眼罩。
他向着奥兰的方向,缓缓曲起秀气的指关节推杯子,收手时,关节处被烫得粉红。
奥兰不假思索,端起来灌了一大口,余下的没有再喝,倾倒在格子地毯上。
“还是不够热,我要更热的。”奥兰轻轻放下玻璃杯。
周楠两手交握,直言不讳地问:“您有什么怪癖吗?它都已热得冒烟了。”
“要一杯更热的暖暖身子,是什么怪癖吗?”
“热炉子要吗?”
“我想要喝的。”奥兰困惑地皱眉。
祂要热的没有错,但祂没有觉察出,祂的要求像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才会提出来的,偏正常的人不会这么做的,吃米粒也是一样。
而周楠从来都是个颇为蛮横和暴躁的人,敏锐地感觉他在跟个怪人对阵,逆反心理上来了,目前无事可做,较量较量一场不无不可。
“稍等。”
周楠叼着一支雪莲烟离开208房门,下了楼,在狭窄的走廊上穿行良久,思索着咬了咬食指指头,立马掉转头,奔向酒店的厨房。
他要了一个圆底炒菜铁锅和一桶过期三年的油。
架火,上锅,倒油,默默盯了十几分钟,油烧开了。
热气熏人,油的色泽暗沉,冒着鼓泡,像炸过一具尸体。
他转转身,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一条腥臭的抹布,包裹住松木锅把,顺便揣怀里一只白陶瓷碗,马不停蹄地端着一锅热油,往208号房间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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