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种子

漂亮!他吹了个轻快的口哨。

小箱是拜占庭象牙雕圣物箱,涂满了黏腻的春白菊味香油,散发着一股和水混在一起的气味。

箱体由上到下排着三条陶制锁扣,锁扣上绘有已趋于模糊的圣甲虫图案,本是能半遮住女武神亲吻英灵勇士的雕刻画。其中两条被一股奇异的暴力挣得断裂了,因此雕刻画能看清楚了。

圣物箱有一种引人堕落的邪恶力量,由内而外,就像魔法一样惹人觊觎。

一忽儿,周楠在小箱子上,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

咔咔,咔咔咔,第三条锁扣在周楠手中断掉。可怖、迅速,如同飞雕啄眼珠子。

“惊喜。”泛黄的蕾丝边在左手被攥紧,露出的那只眼泄露出周楠要窥探的深深好奇。

他被彻底摄了魂了,躯体被拘役,眼神麻木,由衷地亲密圣物箱。

啪,煤油灯脱手而出,落地碎掉了,火也熄灭了。

周楠无所在意,丢魂落魄地双手捧着开启的圣物箱,虔诚地倾了倾身,嘴唇吐着轻柔的话语,像飞过的鸟儿无意识的鸣叫,可能是在呼喊:“我的爱——”

浔东的眼前一片黑暗,纳闷地张望着喊:“搞什么!周,怎么黑了?!灯呢?”

呼!

浔东在左手放出一团明亮的火,转着圈寻找周楠。

此时的周楠可不太妙,浔东直直盯着与圣物箱“对话”的周楠,感觉脖子不能动了,一种强烈的、不可控的惧意让他毛骨悚然。

但他可是无数次死里脱身的浔东,不怕死的信念减轻了他的惧意,让他得以翻过柜子,靠近周楠。

“周?”浔东轻声喊。

圣物箱开了,内里装有一截巴掌大的骨头,清清淡淡的烟灰色,像是瘦瘦干干的赤杨树干。

周楠已舍弃圣物箱了,他正在坦荡地亲吻这截骨头,双目是闭上的。他落泪了,泪珠子无辜且炙热。左手的蕾丝花带则在淙淙流血。

浔东看得头皮发麻,扬眉摇着头一笑——纯属下意识地反应。他追着门后退,拆下一枚波兰31型手榴弹砸周楠,嚷叫:“周?周?!该死的,你他妈的在做什么?”

咚!准头不错,手榴弹击中周楠的左肩膀。

难以揣测的咒法破除了,周楠徐徐醒来,眼珠子泛着泪光,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之色。

他在回神之中,想起一段往事,真实的,永存的。

那是一个火热的盛夏,天微微亮。他孤独地站在幽暗的海水里,身旁是死亡的火红珊瑚礁。

他是切割海水的量斗,可悲地量出海水不会被他量出来。

阿德教皇协同一众盾冬教会的刽子手们,亦在作量斗——他的魔法之量斗,与他不同的是,他们这个大量斗量出了他的魔法之多少。

粲然的两片朝日出现的瞬间,他的魔法被抽空,琉刻监狱失去了。海水已经不再发黑了。

他的琉刻监狱是宝贝,是被神圣的阿德教皇握在手里的法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魔法师甚为忌惮的毕生之牢。

琉刻监狱是他的造物,不可复制的创举。

他是魔法天才,也是有魄力和局限的幻想家。

不过这都是以前了。

浔东在喊他,一步一步地升高。

他听到了,距离现实只有一步之遥了,他能发现他此时的状态不太对劲,有个神性的黑洞在吸引着他,他的舌头麻木,左手发僵,恰似脑瘫的症状,不过感觉不错。他很想沉沦其中,但他对现实的悲观击溃了一切虚幻的诱惑。他已不再相信美好。

被摄取的魂魄回到年轻的躯壳,周楠还是那个周楠。只是在这与现实重新接壤的一刻,他隐隐约约听到莫名生物的莫名悲鸣。

圣物箱随之抖了抖。艺术加工过的象牙发黄、发黑。骨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解。

两口气的时间,骨头化成了真正的烟,其中一丝非常的会来事,打转打转,嗖地碰到了周楠的眉尾。

周楠的眉尾便也嗖地冒出一颗不被任何人重视的小痘痘,色泽像人造的掉色小珍珠……小的可怜,弱的可悲,很难被发觉,没有人会重视。

“怎么回事?”浔东小心翼翼地靠近周楠问。

周楠却被问的一愣,他没有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却想不起来其中的细节了;他留有对圣物箱的喜欢,却找不到那份亲密和亲吻骨头的激情了。

原因应该在已彻底失去的骨头上。这事很怪,但也怪不到特别需要谈及。

“情不自禁。”这话有点扯了,他不是疯子。

他装作轻松地耸耸肩,丢弃一半染血的蕾丝飘带,换了换言解释:“寻找刺激,一时兴起。”

失去蕾丝带的遮掩,很清楚看到他的左手腕有一道八字状的疤痕。

浔东的精神随之一抖擞,逼问道:“我的朋友,你嗑了多少?”

“没有,这个样子已经是我堕落的极限了。只是……咖啡.因。睡眠不足。羡慕漫步在死亡神经线上的早熟者。”

“早熟?死亡可不是这么好听的。”浔东踢起罪魁祸首圣物箱,摸了摸凹凸不平的表面,无任何能引起他警惕的异样,只有指甲刮到的湿泥巴有一点点奇怪。

浔东搓着泥问:“泥?这么泥泞。闻着味不对,在哪蹭上的?”

“我想想。”周楠按按泛汗的额头,挪挪身子,抓起剩下的杏仁饼往嘴里塞。

咽下一口粉渣,周楠想起了了,往绊倒他的那堆土上看,说:“那堆土,你去看看,我在里面翻到了一些东西,感觉不太妙,没有哪个傻孩子会给灯或者钥匙扣建坟墓。”

“这可不一定,我还曾给红内裤建过坟墓。冬叫我这么干的,我爱她的那一条红内裤,可惜被我扯坏了。人如物一样,也被我扯坏了,真难过……”

浔东不再说了,扔下圣物箱,蹲在土堆旁,取下左手的露指手套,在土堆盖出一个湿漉漉的手印。

“伙计,这可不是泥土。”浔东尝了尝味,苦楚着脸呸呸吐了出来。

有血,有人的气味,经常把活人变成尸体的浔东非常了解这些。

沉沉出了一口气,浔东戴好手套,确定地说:“尸体。这堆土是尸体。这样摆出来,操作手要么是个魔法天才,要么是个魔法弱智。”

“前者。大摇大摆的冷酷杀手,不错,不得不承认——胜过你我。”周楠挑眉说。

“胜过你?!!”浔东抱着脸尖叫般地喊。

胜过周楠的魔法师,世界通浔东知道的不超过一个,对,没有人超过周楠,周楠就是最神的。

“嗯,应该吧,反正超过现在的我了。”周楠品到杏仁饼有一点泥土味,舌头搅了搅牙齿,吐了两下。

“得走了。抓紧,快!快!”

浔东招招手,一脚碾碎邪门的圣物箱,领着周楠翻过一扇扇门,借助两个橘红色的气垫跳到岸边。

雾气泛起来,人都往这凑热闹了。

两手揣着兜,他俩默契地缩着脖子,装成怕冷的老黑狗,放轻呼吸,像影子一样游动,避开嗅着味追向蒸汽舰船的一伙国民警卫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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