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也挺有缘。她还是老夏的老乡。只是有人从来不问。”
“嗯?”
“最早的地址,离老夏家也就两三个公里吧。”
“那是够近的。”
“也同样是章城来京城上学。可惜,她是清仁的。”
“‘京城三校京清海,百年之前是一家’,也还能算半个校友。”
……
摄影师I与作者Ludus相识结成搭档业已六年有余,二人从未问及对方现实生活。
互联网能够解决通讯,便无需地址。
她发的实景照片,他从不多问地点在哪。
也许,只需要一点好奇,他就能从编辑部的“朋友”和“员工”口中拼凑出笔名之下一个真实生命的具体形象。
但他从没有那样做过。
作为轻而易举便能打破**壁垒的、信息差中本可以极端占据优势的一方,摄影师I谨慎地对待自己的权力,恪守他的分寸。
直到这一刻。
潭城,高校师生们下榻的酒店里,有人如地下党接头一般神秘相会。
“孟芸——”
“宋宋!”
来自大陆和T省的两个女孩在电梯口碰面,拥抱在了一起。
七月份于T省的相见犹然在目,两人比起当时都有小小变化。也许是发型稍稍改变了气质,也可能三个月的时间确实留下了足以让人察觉的成长痕迹。
但重逢一旦展开,总会抹平人们对变化的知觉。两个精心包装、如出一辙的礼物盒碰了面,被交换到对方手中。宋延嘉颇有些得意洋洋:“这个包装是不是有一点T省甜妹的风范了?”
她在各种社媒充分学习了手工礼盒的制作方式并付诸实践,最后成品也算是对得起她的赛博老师们。
无论从主观还是客观角度出发,孟芸都会选择回以诚恳的称赞:“对啊,就很可爱啊。你很有包装天赋诶——”
真正的甜妹,成功用一句话的时间,把宋延嘉带进了T省口音的语境之中。
鉴于彩纸包装里的东西相当重要,宋延嘉怂恿孟芸现场拆盒确认一番。
然后她自己也有些惴惴地、亲眼看着对方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拆开胶封的袋口,有意提点对方先取出其中那只青绿色的盒子。
打开盒子、看清里面的东西之后,孟芸几乎是尖叫了出来。
“天啊——你真的搞到了签名照哦!”
盒子里赫然是大明星叶寻舒亲签的小卡,一共竟然有五张,其中还包括一张To签。
手握超级人脉的小宋同志深藏功与名:“为你狠狠做了一次关系户,嘿嘿……不是To签的那几张你想转赠也可以,没关系的。”
她很努力忍住了“凡尔赛”的**。人脉虽好用,但宝贵到让人舍不得用。她才不想有事没事带着请求去见那位——
“啊?我怎么会舍得!一定好好珍藏起来!”孟芸同样也沉浸在类似的宝贵中,人看起来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电梯门再打开时,里面的人见到的就是他俩鬼鬼祟祟拿着小卡又同时冒着幸福泡泡的奇怪样子。
两个女孩子被路过的陌生人吓了一跳,赶紧收敛神色,假装正经,避让到安全出口一侧僻静的窗边角落。
等路人远去,她们才相视笑出声来,再寒暄起暑假至今几个月间的故事。
小规模的重逢之后,再过一个小时,是大规模的初次相识。
潭城大学设下的接风宴上,十三所高校的诗社学生们终于正式碰面。
老师们的问候和发言在前,而后是自由的用餐和活动,每个人都准备好了自己的人生第一张名片,开始有组织地互相串桌问候。
大多数同学,比如故渊诗社的笨蛋孩子们,都是光溜溜一张名片就这么递出去了。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有高手。
有那么一些漂亮妹妹,她们给过来的,是各色各样精致的塑封袋子,名片和糖果之类的小零食一起装在里面。
同时,还有一些从历届联吟活动中流传下来的江湖传说不经意间得到了证实。
比如……
在宋延嘉盘算着还剩哪几个诗社他们没叨扰过、没递名片的时候,祝妙言和白羡宁一脸神秘莫测,拉她去看自家孩子们的桌子。
吃得干干净净,还少了几副理应躺在桌上的碗筷。
宋延嘉一头雾水。
白羡宁沉重地说:“旧林诗社的刚来看见我们把那只黄酒焖鸭吃完了,说他们都不爱吃。”
祝妙言轻快补充:“然后师弟师妹们快快乐乐地端着碗就去吃他们的鸭子了。”
宋延嘉:“……”
江湖传说有言:清仁大学故渊诗社在联吟活动总能靠吃脱颖而出。别人发名片时举酒杯,他们发名片时举筷子。
原来是真的。
是故渊“吃”社啊。
这天晚上,各自回房之后,学生们的主要活动就是对着自己收集到的一摞名片挨个加V信。
宋延嘉在勤勤恳恳加完了所有人之后才洗澡钻了被窝。
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正途自然是早点睡觉。第二天的行程是讲座和观光,都不能马虎。
但她想起下午被问到的事,心里又有些蠢动。
打开OICQ,她找到Vivian的窗口。
“宝贝姐,如果真的可以出版的话,我还是想试试……!”
她犹犹豫豫,最后鼓起勇气发出这条消息。
“但是最近出门没带电脑,我手机上找不全这些年的所有作品……”
没承想,对面却很快发过来一个压缩包。
“不用找,都在这里。”
下午见过的那个自信墨镜猫猫表情又出现了。宋延嘉对工作有序而高效的Vivian肃然起敬。
“谢谢姐子!爱你!我会努力挑选以及修订的!”
“修订不急,但可以先有个思路,”Vivian回,“选好篇目我们商量看看。”
姐姐总是可靠得让人安心。宋延嘉有被幸福到。
但她不知道,千里之外的姐姐本人,正很辛苦地在忍耐着向她冒昧提问的**。
京城租屋内,她敬爱的姐对着屏幕百感交集地回复了“晚安”,紧接着,面色古怪地,把刚整理出来的压缩包也发给了另一个人一份。
傍晚,李雨薇和边江越一起经历了一次巨大的心灵震荡。
从未主动关心过杂志内容生产者们的真实信息的某夏姓男子,破天荒地问起了Ludus的真名。
要知道,昨天他还死装地要把这个摄影徒弟让给边江越,冷酷无情令人唏嘘。
本能觉察到有问题,李雨薇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答案咽回了喉咙里。
边江越反应得也很快,抢先回问:“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回应他们的是沉默。
以他们对这位老友的了解,只怕这沉默,绝对不是“懒得回”。
而是“不好说”。
“……不会是认识吧?”
漫长的沉默后,边江越以相当轻松的语气说出了这令人震撼的可能性。
紧接着,又是沉默。
而这沉默已然成为默认的代言了。
作为一名优秀的作家,边江越绝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生活好素材。
作为一名绝佳的损友,边江越也绝不会轻易放过能够霍霍兄弟的大好时光。
他大开大合地挽起病号服的袖子,乐呵呵地开始了他的拷问:“让我们来回忆一下,你从哪里开始怀疑你们认识的……
“今天去潭城的行程?还是同为章城的老家?或者……‘就读于清仁大学’?”
没有反驳,这便是又默认了。
边江越摸摸下巴,处理了一下这些信息,最后啧啧称奇。
“二十岁的小姑娘,老夏。不怪你不肯提,我们这也不敢想,”他痛心疾首似的,“是不是有点太禽兽了?”
这环环相扣跌宕起伏的人生情节如同小品。
李雨薇瞠目结舌。
摄影师I即他们的多年同学及好友夏行谦终于否认了最后这一句关于“禽兽”的指控。
“家里小辈的朋友,”他是这么说的,“有些来往。”
李雨薇当场好心表示了理解。
但边江越并没有完全放过他。
“他心虚。他一心虚就无意识地捏中指第一个关节。我看见了。肯定不只是一点来往。”
趁夏行谦下楼买晚饭,边江越在背后跟李雨薇编排……分析起来。
“别直接告诉他名字。他态度有问题,得治治他。”
李雨薇恍然大悟。且不提他和Ludus现实认不认识,做师徒都六七年了,小姑娘平时也没见有心隐藏什么信息,也就他夏行谦一点不清楚、一点不关心的。
“有道理,该让他自己去确认。”
“路也别给他堵死,”边江越笑得很好心的样子,继续出谋划策,“他因为什么接触的Ludus?她的作品呀。那就责令他重新看一遍Ludus的稿子,带着真实完稿时间的……能不能真的对上他现实认识的小姑娘,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雨薇觉得这个想法很天才,鼓掌认可。
这要求挺苛刻,主要很耗时。如果这位大忙人就这么“忙忘了”、混过去了,那说明这件事的份量仍然不够他上心。
……说实话,想到这种可能性,李雨薇都莫名有点牙痒痒。
但如果他破天荒地接受了——
……噢,苍天啊。李雨薇更不敢想了。
明明原意是要折腾一下老夏,现下她自己却更加抓耳挠腮了。
李雨薇实在很想直球问问——她的宝贝妹,Ludus!
到底有没有过、在生命的某个奇怪场合、意外地、认识一个姓夏的、于京城大学毕业的、章城籍贯三十岁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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