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槐序嘴唇张了又合,嗫嚅半晌,终于开口:
“南国郡主,姜槐序,见过殿下。”
她不敢再与裴珉有眼神交流,阴影下是惶恐与心虚交织的神色,只能期盼裴珉没有听见她对裴原说的话。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裴珉将坐在雪地上的裴原拉了起来,裴原也紧紧牵住哥哥的手。
“地上凉,回寝宫我让下人给你洗澡,暖暖身子。”裴珉没了冷漠的神情,语气满是温柔和关心。他回头看着驻足在雪地里一言不发的女孩,没有人替她打伞,落了满头满身的雪。
雪又无声无息地下了起来。
裴珉不擅长应对姑娘,他用了尽可能柔和的语气,说到:
“不走吗?”
姜槐序抬头间有几分诧异,却还是拍了拍肩头和发上的雪,向他们走去。
北国宫城极其庞大且宫备森严,一个晚上只有巡逻的士兵,踱步雪地的沙沙与铠甲碰撞发出的的声响。姜槐序低着头向前走,看着鞋尖,细数着从宫门到大殿到底要几步。
走了很久,她淋了雪,不禁打了个寒颤,却没有一个人为她撑伞。
姜槐序看着眼前的兄弟二人,亲密无间。她此刻很想抬头,希望今天有星星,有月亮。
天上只有厚重的云层,无边的黑夜,和落进眼里的雪花,打湿了睫毛。她的眼眶湿润了,想起了远在南国的父亲,轻柔地喊她。姜槐序终究什么也没说,低下头一步步的大步朝前走。
裴原还小,染了风寒不易处理,自己淋了雪,就算大病一场,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尽管温热的泪滴还是顺着脸颊流下,但她觉得脸上暖暖的,也没这么冷了。
直至她撞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额头撞的闷痛,小小地“啊”了声,向眼前人望去。
裴珉的眼里好似有一整个隆冬,将她团团包裹,更深的是不见底的黑暗,偏偏姜槐序在正中,和他大眼瞪小眼。他看着姜槐序湿濡的眼角和潮湿的发丝,显得无奈又愧疚,轻声叹气道:
“冒犯了。”他伸出一双白皙透红的手替她解开狐裘。
姜槐序感受到动作,脊背变得僵硬,瞳孔里闪烁着诧异和愤懑,却又不敢忤逆储君,默默地将话语咬断在舌根。满是雪花的狐裘到了裴珉腕上,他开始解开自己身上的狐裘。
姜槐序呆愣地看着他的动作,随着狐裘扬起的雪,璀璨的让人移不开眼,伴着丝丝余温,雪松混泥的气息沁人心脾。
“下次,记得开口说话。”他说。
“很多事情不必勉强。”裴珉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情绪。
雪,依然不止不息。
那把折伞下,是一个披着宽大狐裘的少女。
裴原静静的走在一旁,忽然扯了扯哥哥的衣袖,裴珉低头看他,眉目含笑:
“怎么了?”
裴原将姜槐序的小雪兔子举到他眼前,藏不住的兴奋与欢喜:
“这是姜姐姐给我的。”
兔子捧在手里,即使是雪捏的,但也足够惹人喜爱。
裴珉愣神,一时间竟也移不开视线。裴原看哥哥这样,满意地点点头,后而接着说:
“哥哥喜欢可以自己做,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兔子,是姜姐姐给我的,哥哥可不要同我争抢。”
裴珉听到这话,不住的笑,溺爱地摸他的头:
“你啊,我什么时候同你抢过东西。”
裴珉回头看了姜槐序一眼,她只是低头走着,发簪随着步伐摇晃,眼睫处的雪早已融化,却亮晶晶的,如同碎钻般闪烁。
他刚刚没细看,现在才发觉南国郡主生的确实与北国的美人大相径庭,不似北国美人的绝艳,确也大气,眉目间是一抹秀色,温婉端庄。裴珉眉梢渐渐放松下来,唇角微扬。
三人来到宫殿,朝堂之上,北国公裴伶批着奏折。裴珉带着二人向前行礼:
“父皇,儿臣于晚间夜巡,无意间遇见南国郡主与裴原,特此领行向您汇报。”
姜槐序识大体,向前一步行礼,说道:
“南国郡主姜槐序,见过北上皇。”
裴原愣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
裴伶从奏折中抬起头来,和煦亲切的说:
“槐序,见我就不必行礼了,还是叫我裴叔父吧,其他的称谓显得生分。”
他不改笑意,继续问道:
“近来南国公身体可好?”
姜槐序不卑不亢,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回答道:
“回叔父的话,父皇身体健康,一切安好,同样希望您也万事大吉。”
裴伶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似是满意这个回答,他点点头,说道:
“如此便甚好。”
他接着说:
“一路上舟车劳顿,风雪交加,想必已是疲倦,裴珉,带郡主去寝宫歇息吧。”
裴珉应旨,同姜槐序往殿外走去。裴原见状,也想偷摸溜出,没成想裴伶在身后唤他:
“裴原,怀景先生命你抄的书抄完了吗?”
裴原身形一愣,面露难色,他颤颤巍巍地答道:
“没……没有。”
裴伶脸色逐渐阴沉,复而低头批起了奏折,开口道:
“竟然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离开学宫,那我便让怀景先生多多严厉管教,即日起,未能完成抄书,不得离开学宫半步。”
裴原朝身后大喊了声“哥哥!”裴珉朝后摆摆手,什么也没说。
此时宫外的雪已是若有若无,裴珉抬腿往外走去。姜槐序犹豫片刻,依然开口道:
“殿下如果不介意,可以与我一同撑伞。”
裴珉回头,正好能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似是烧起一片火原,又被漫天冰雪熄灭,他说不出这种熟悉的感觉,只觉得人模样生得好看果然很有益处。本就不打算多淋雪的裴珉应下她的请求,走到她身旁,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
路两旁的红梅开的正盛,积雪压梅别有一番风趣,加之梅花与雪相伴混杂泥土的气息,让凋敝的冬天不再无趣。
裴珉年值十八,比姜槐序高了半个头还多。她吃力地举着伞,摇摇晃晃地走着。终于在伞第三次砸到裴珉时,他伸手接过了伞:
“不是说过不用勉强自己吗?你好歹也是个郡主。”
伞被他稳稳捏在手心里,好像不论风雪如何,他总能支起一片净土,驱散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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