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乾和元年,开国五十载,盛世初显。
启仁帝广纳贤才,破例启用女子为相,司徽音以惊世之才,权倾朝野。
然乾和三年,季夏之夜,女相司徽音猝然离世,朝野震动。
启仁帝辍朝三日,追赠太傅,谥号“文忠”。
无人知晓,那夜她死于知己剑下,满腹冤屈,魂归九泉。
乾和三年,炎夏再临。
尚书府嫡女苏清如奉旨嫁与五皇子高长泽,京城哗然。
——谁人不知,五皇子高长泽,宫女所生,纨绔之名远扬,终日流连花丛,不思进取。
——谁人不晓,苏清如虽为嫡女,却因生母早逝,在府中备受冷落,形同透明。
闺阁内,红烛摇曳。
苏清如端坐镜前,指尖轻抚铜镜中的容颜。
前世,她是权倾天下的女相司徽音,机关算尽,却死于知己背叛。
今生,她成了尚书府不受宠的嫡女,被迫嫁给声名狼藉的纨绔皇子。
“司徽音,你机关算尽,可曾算到今日?”她低声自嘲,眸中寒光乍现。
她移至窗前,目光透过那薄如蝉翼的窗纱,望向庭院。
庭院外,十里红妆,奢华至极。
只见尚书府为她准备的嫁妆,从她这小小的闺阁,浩浩荡荡地一路摆到了府门,那阵仗,若是不明就里之人瞧见,定会以为这是府上最受宠的千金出嫁。
苏清如心中疑惑。这具身体原主的过往岁月里,她在府中受尽冷眼,吃穿用度皆是次等,与这奢华的嫁妆场面形成了鲜明至极的反差。
她款步走出闺阁,来到那一排嫁妆箱前。
身旁的丫鬟婆子们见她出来,忙恭敬行礼,呆滞地望了她几眼,似是未曾料到这位平日里寡言少语、从不争风的小姐会对嫁妆感兴趣。
苏清如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一箱嫁妆前,手搭在箱盖上,稍一用力,箱盖开启,满目的银元宝映入眼帘。
苏清如俯身拿起一枚银元宝,翻转过来,底面那清晰的朝廷章子赫然在目。
前世,她曾殚精竭虑地弹劾朝中贪污一案,对国库的收支明细了如指掌,这朝廷章子底下的银元宝,来历绝非寻常。
更何况,这还只是众多嫁妆箱中的一箱而已。
苏清如直起身来,环顾四周,一众下人皆低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她心中已然笃定,这嫁妆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下,她清冷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去,将父亲请来。”
不多时,尚书苏镇大步走进庭院,他身着朝服,虽已过中年,却依旧保养得当,只是此刻,脸上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耐。
“女儿唤为父何事?” 苏镇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温情。
“父亲,这嫁妆,从何而来?”她转身,目光如刀,直刺尚书苏镇。
苏镇敛容正色,戟指而斥:“这嫁妆自然是为父多年积攒,为的就是让你风风光光嫁入王府,莫要辜负圣上旨意。”
前世在朝堂与那些老狐狸周旋多年,这点掩饰的手段又怎能逃过她的眼睛?
珠钗在她发间轻轻晃动,随后,她直言道:“父亲,这银元宝,印的是国库章印。您一年俸禄不过几百两,如何凑得这满箱金银?”
苏镇笑意冰消,声若裂帛:“逆女!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莫要胡言乱语!”
苏清如却不为所动,再次说道:“父亲若执意如此,女儿便只能放弃这十里红妆,只愿清清白白嫁入王府,不沾染任何是非。”
苏镇瞠目直视,疑非耳闻,骇异莫名。
在他的预想中,这个平日里逆来顺受的女儿,即便心存疑虑,也断不会在出嫁之时闹出这般动静。
一时间,庭院中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只有那夏日的蝉鸣,在枝头不知疲倦地聒噪着。
苏镇哑口无言,甩袖而去。
深宅内院之事,不应扰其心绪,徒增烦忧。
苏清如目送他的背影,唇角微扬:“这嫁妆,我不要了。”
她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独自一人,一袭红衣,稳步走向那顶等待已久的花轿。
苏清如端坐轿中,指尖轻抚袖中暗藏的机关匣,轿内闷热昏暗。
花轿起,锣鼓喧天,晃晃悠悠地启程,向着王府而去。
……
行至京城的五皇子翰王府邸,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将整座府邸映照得如白昼一般。
各方宾客纷纷携礼而至,此刻都聚集在府邸门口。
苏清如的花轿稳稳地停在了府门前,轿帘轻轻晃动。
随着一声 “落轿”,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投向那顶花轿。
高长泽身着一身华贵的红色喜服,笑意盈盈,伸手掀开轿帘。
苏清如踏出花轿,扶住高长泽手腕,指尖轻搭在他的脉搏之上。
她指尖探得这脉力流畅顺滑,没有花天酒地者的涩滞之感,脉象充实有力,倒像是个常年习武、功底深厚之辈。
苏清如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她曾为当朝女相,对各位皇子的情况虽说不上了若指掌,但也略知一二。
这位五皇子高长泽,乃宫女所生,在诸多出色的皇子当中,一直默默无闻,并不起眼。
朝堂上商议立储之事时,众人提及他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从未被真正纳入权力角逐的棋局之中。
高长泽未察觉到苏清如的异样,他面上笑意盈然,与她一同步入府邸共赴华筵,众客贺声盈耳。
他行止间应答如流,步履从容若闲庭信步,温文尔雅而威重自生。
苏清如却越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今日这大婚,怕也并非表面这般简单。
应付完一众宾客,高长泽在旁人的催促下,走向新房。
夜已深,月光如水,洒在王府的庭院中,为这喜庆的日子添了几分静谧。
新房内,红烛摇曳,暖香四溢。
苏清如静静地坐在床边,凤冠霞帔下的面容透着几分清冷。
高长泽推门而入,脚步略带些微醺的踉跄,当他的视线落在苏清如身上,眼眸之中蓦地闪过一缕亮色。
“娘子,久等了。” 高长泽笑着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醉意,一步步向苏清如靠近。
苏清如的双眸冷冽而漠然。
这传闻中整日溺于风月场,沉醉不知归路的五皇子,岂是她能轻易托付真心之人?
当下冷声道:“五皇子,请自重。”
高长泽却仿若未闻,依旧朝她伸出手,想要亲近。
苏清如旋身侧避,言辞更添冷峭:
“听闻五皇子平日里花天酒地,流连花丛,如此行径,怎配为人夫?”
高长泽的手僵在半空,随即收回,唇角漫起一抹嗤笑,满是嘲弄:
“苏小姐,既入了我翰王府,便是本王的人,何必如此疏离?”
苏清如因情绪激愤难抑,身形微晃间,衣袖不慎拂过案几,那桌上茶杯 “哐当” 一声滚落。
茶水飞溅,须臾间便洇湿了大片床榻。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听到声响,前来查看。
高长泽来不及多想,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迅速躲到屏风之后。
屏风后空间狭小,两人被迫近距离接触。
苏清如紧贴着高长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扑在脖颈上,温热的气息瞬间让她脸颊一热,泛起红晕。
高长泽轻吸了口气,苏清如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他的目光时不时往苏清如这边飘。
一时间,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
脚步声在房内停顿了片刻,随后又渐渐远去。两人这才松了口气,从屏风后走出。
新房之内,红烛高烧,焰苗摇曳不定。
苏清如与高长泽相对而立,方才那一番言语交锋,让本应温馨的洞房花烛夜,变得剑拔弩张。
她方才在近距离接触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 高长泽身上虽有淡淡的酒气,但气息平稳,眼神清明,步履稳健,根本没有半分醉酒之人该有的混沌与踉跄。
甚至,她敢断定,他极有可能滴酒未沾,只是故意在身上洒了些酒水,佯装成醉态。
想到此处,苏清如柳眉轻挑,语气挟着几分质问之意:
“五皇子,您这戏倒是演得逼真,只是您平日里那副醉卧花丛的模样,莫不是装给世人看的?今日又为何要在妾身面前这般伪装?”
高长泽满不在乎地歪坐在椅子上:
“娘子这话从何说起?今日大婚,高兴之余多饮了几杯,这酒劲上来,有些失态罢了。”
苏清如岂会被这等拙劣借口糊弄。
她冷笑一声:“五皇子,您就别再遮掩了。您身上酒气虽有,可呼吸平稳,步伐不乱,哪里像是喝醉之人?您这般作为,究竟有何目的?”
话音未落,窗外黑影显现。
高长泽面色谨慎,迅速起身,将她护在身后。
只见他身姿矫健,眨眼间已抽出腰间佩剑,剑刃于摇曳烛光中闪烁着寒光。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来人全身黑衣,脸蒙黑布,手持利刃,径直朝着二人冲了过来。
高长泽大喝一声:“何方贼子,竟敢夜闯王府!”
言罢,他挥剑而上,与刺客展开了激烈拼杀。
苏清如躲在高长泽身后,目光紧锁他的背影。
高长泽身手矫健,剑锋所至,血光四溅。
苏清如冷眼旁观,心中暗惊:这纨绔皇子,竟有如此身手?
刺客倒地,鲜血染红喜服。
他的脸上溅了几滴鲜血,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眸中关切一闪而逝:
“娘子,可曾受伤?”
苏清如摇头,目光如炬:“五皇子,今日之事,可否给个解释?”
高长泽轻笑:“娘子既入了我翰王府,便该知道,这王府,从不太平。”
言罢,高长泽甩袖而去,只留下苏清如一人独守空房。
夜深,烛影摇红。
苏清如独坐新房,指尖轻抚机关匣。
——高长泽,究竟何等人也?
——合卺之庆,又暗涌几何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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