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安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快速跨坐上了自行车。
熟悉的触感传遍全身,她看到自己的手背上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
女声大笑的音量在耳中逐渐放大,顾亦安听到有什么压抑的嘶吼和快速的奔跑在身后响起。
有什么东西在追着自己…
但是顾亦安不能回头。
不能回头!!!
脖颈处又像是撞上了冰块,刺激的冰冷凉到了心里。顾亦安听到陌生的女声落在了自己的耳畔。
【不要回头,不要看,一直往前走】
确实是陌生的女声,不同于付苏雨的笑声,而是压抑却又醇厚的叹息。
女声消散了,脖颈处的冰冷依旧。顾亦安踩了踩踏板,她发现被压到无法动弹的自行车又能重新骑动了。
身后的嘶吼越来越大,顾亦安真的想问那道陌生的女声到底是谁。但是她没有,她不能。
随着自行车的骑行,弯腰的树木们幅度小了一些。可嘶吼依旧,她不得不分神去注意来自身后的弥漫恐惧。
顾亦安其实小时候骑车很野,单手骑车控制把手也不在话下,现在她亦是这样。
单手骑车会加大左手控制把柄的力量。她继续骑行身下的这辆自行车后,猛地以右手往脖子上一抹。
她真的太想知道脖子上留下了什么来自付苏雨的秘密了。
指腹触碰到了微凉的液体,待到手掌落到眼前,顾亦安彻底看清了那些液体是什么颜色。
是透明的,像是矿泉水,因为没有味道,顾亦安一时间分辨不出这到底是来自树木的露水还是属于付苏雨的眼泪。
可是付苏雨还在“笑”,笑声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付苏雨在哭吗?顾亦安莫名其妙的想着。
但她觉得涂抹在脖颈上的液体定然是付苏雨的眼泪吧。因为随着她视线的转移,压抑的感觉顿时消散了不少。
终于能舒适呼吸的顾亦安彻底松了口气,可她骑行到现在,周围的景色仍然是一模一样的。
顾亦安将右手放在了把手上,继续骑行自行车。
窸窸窣窣的黑夜里,在不断涌动的黑影中,顾亦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顾亦安,你怎么不吃我烧的菜呀,这可是妈妈辛辛苦苦烧的,你就吃一口吧。妈妈一下班就来陪你了,你知不知道妈妈的用心良苦。】
【你回头看看我吧,安安。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小时候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就不知道回报吗?】
【顾亦安,今天上学累不累呀?放学回来肯定饿了吧,来,这是我今天招待客人留下来的芒果汁,你快喝吧,喝完还要去学校呢。】
顾亦安没有理睬,依旧以自己最适宜的速度骑着自行车。
隐匿在黑影中的声音大概是觉得软的不行,开始变本加厉的提高了声音,说出来的话并不舒服。
【你回头看看吧,你回头看看就能发现真相。】
【顾亦安,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让你开门你就开门,把门锁上干什么?**?小孩子有什么**,快叫人!】
【吐出来快给我吐出来,谁允许你吃的?你配吃这个吗?反思反思你今天到底做了什么事,真是让我们蒙羞!】
……
尖锐的人声越来越大,顾亦安冷笑着,完全证实了自己刚刚的猜想。
黑影果然是在模仿人说话。虽然模仿得是惟妙惟肖,而且还完全模拟了当时的场景。只不过顾亦安听了越发的想笑,她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做到忽略那些人声了,所以这一招于她而言根本没有造成多大的精神溃败。
顾亦安继续骑着自行车前行。笔直的一条路看似好走,实际上在没有猜到出口到底在哪里时,简直是在昏暗的深海里漫无目的航行。
不知骑行了多久,顾亦安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丁点的光亮。
那大概就是出口了吧。她心想着,又加快了骑行的速度,立刻追着光点跳跃。
小小的光点在自己的眼前越来越大,膨胀着体积,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源。强烈的光芒照向了顾亦安的眼眸,她听到了自己的叹息。
天光大亮,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轻飘飘的。被光源笼罩而下的一切,使得顾亦安不得不眯起眼眸从光亮中努力辨认着站在中央的人形。
是付苏雨,但也不像是付苏雨。
中间的光源开始逐渐变换拉扯,就像是在电影院里的帷幕缓缓展开。幕布的画面在不断变换,直至到最后一刻彻底定格。
光源熄灭了,顾亦安看到了属于付苏雨的走马灯。
那是付苏雨从自己的家乡来到这座小镇里旅游的片段了。
顾亦安看到她一个人拖着不大的行李箱,用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记录下了一切。又在深夜打开了散发着隐隐亮光的笔记本,将自己拍摄的风景照片上传到了社交软件上。
付苏雨经营着一个粉丝不多的账号。上面记录着自己拍摄下的各色风景,她喜欢在这个账号上分享自己拍摄下的一切。久而久之,记录照片再搭配上自己想的文字,发送成功的那一刹那,已经完全成为了付苏雨的习惯。
顾亦安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去看其他的东西,但是她不能。眼睛被这幕布完全定住了,即便是努力转动眼球想要去缓解一下酸涩的感觉,可还是无济于事。
哪怕是自己想要停止看走马灯的念头,那都是不被允许的。顾亦安发现自己只要是流露出一丁点这样的想法,从全身就会传来刺骨的疼痛。
指缝里渗透出了血液,顾亦安猜测这是对自己刚刚开小差的惩罚。她抬头,那幕布播放的走马灯也恰好到了最后的一刻。
从播放的画面里不难了解到,付苏雨是个非常热爱生活向往美好的女孩。她有很多的爱好,旅游摄影绘画。镜头下的她,微笑纯粹而又美好。
画面最后停留在了付苏雨在自己的卧室里画画。
她的房间不大,而庞大的画架完全占据了一角。但此刻付苏雨没有在画架上作画,而是选择扑在桌面上,用短小的油画棒在一张不大的便签纸里绘下了斑斓的色彩。
指尖在铁盒里轻轻拨弄,顾亦安听到了油画棒与金属盒壁相撞发出的清脆的响动。付苏雨保存的油画棒已经很短了,看起来经常使用。
靛青色的油画棒在便签纸上落下了第一笔,顾亦安看到她在画樱花的树干。油画棒特有的颗粒感在纸面里留下了细小的蜡纸碎屑,将本就沧桑的树干衬托得更为真实。
付苏雨又抽出了粉色的油画棒,在枝干上绽开了粉白云团。樱花开了,盛放的时间又太过短暂。
顾亦安听到了门开的声音。不是轻微的,而是剧烈的,就像是有人用身体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本就破旧的漆门。
付苏雨慌乱地将自己还未画成的画收进了抽屉,她想要将最终的画面完全涂抹,却将盛开的樱花蹂躏成了氤氲的雾。
画毁了,可顾亦安盯着那团浑浊的花团,又莫名觉得付苏雨笔下的樱花就该是这般模样。
猛烈的撞门声停下了,顾亦安看到付苏雨紧盯着镜头笑。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美丽,却又莫名觉得瘆人。
顾亦安猜测位于镜头的那个方向应该是窗户,她也忍不住去盯着本该是窗户的地方。
但疼痛消失了,血流止住了,所有的喧嚣归于了平静,幻象就到这里戛然而止。
全部都消失了,付苏雨、光亮、幻象…所有的一切又重回了最初。
顾亦安看到分开的森林又重新合起,她的面前还是那条狭窄的小道。
从树叶里滴落的露水汇聚成了光亮,像是黑夜里寿命极短的萤火虫,它们飞舞在小道的尽头,引领顾亦安继续前行。
顾亦安嗅到了雨后泥土的芬芳,她又骑上了自行车,沿着光点开辟出的通道,骑行着。
身后安静,有鸟鸣虫声,但刚开始模拟的人声早已消失不见,现在的森林是安静的。
不知骑行了多久,顾亦安听到了人们的欢笑。她抬头望去,引领的光点不知何时消散不见,光晕渲染的越来越大,睁开的眼睛留下了酸涩的泪滴。
再次睁开胀痛的眼眸时,顾亦安抵达了广场。
之所以知道这是广场,是因为顾亦安在推文里看到过。这里是小镇的中心,逢年过节时,镇上的人会聚集在一起欢庆。
她想起了走马灯里付苏雨拍摄的照片,与推文里展出的照片一模一样。就在顾亦安想要确定推文是否是付苏雨撰写的时,眼前飘来了一束束气球。
顾亦安这才将自己的注意力努力放在了广场上。
广场里游客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好撞上了节日,细条的彩带与颜色各异的气球乱飞。游客们正为这场面欢呼,所有的声音画面蹂躏在了一起全都涌入了顾亦安的脑海,她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呼吸急促,心跳狂乱的即将跳出嗓子眼。从刚刚如此寂静的环境下一下子跳入现在这般热闹纷呈的样子,顾亦安觉得又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额前沁出了冷汗,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这才发现骑来的自行车没了。
等等,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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