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溪的目光有些闪躲。
而她不可避免的闪躲,陆铮很清楚——
她害怕在不经意之间伤害到了陆铮的自尊,又害怕知情的自己什么都帮不了陆铮。
陆铮沉默地看了祝青溪好一会儿,才温声道,“有。”
而就在数秒之后,陆铮的回答换来了祝青溪相当无奈的白眼。
祝青溪无奈地开口,“你怎么成天想着吃鸡腿呢!”
“不,不是鸡腿。”陆铮一本正经地否定了祝青溪,“是鸡胸肉。我不能一直啃面包了,再这么啃下去,比起先饿死,我可能要先营养不良变成一棵枯树了。”
说着,陆铮两只手放在左右脸上,往下扯,“像这样。”
“呸。”
祝青溪一把拍掉了陆铮不好好用脸的手。
“嘿嘿。”陆铮笑着放下了手,“所以我看过了,市场上一包冷冻的鸡胸肉才十几块钱,特别适合我想吃肉的时候。”
“好吧。”祝青溪点了点头,“到时候我房子找好了会把钥匙给你的,你需要做饭的时候直接来就行,不用和我说。”
“真的吗——”
闻言,陆铮夸张地睁大了眼睛,“那我可要把你屋子扫荡一通了噢——”
嘉海市夜晚的海风凛冽,陆铮就这样趴在二楼的天台上,静静地望向远方。
她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下午发生的一连串繁杂的事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楼下的朗陈南发现了陆铮。
“哈秋——”
随着又一阵晚风吹来,穿着单薄衬衫的陆铮终于打了个寒颤,她哆嗦着从栏杆上爬了起来。
就在陆铮打算扭头离开天台的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的身边站了人。
而之前太过专注的自己根本没有发现——
她仓皇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才看清了眼前人。
“吓死我了,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陆铮拍了拍胸脯,嗔怪地瞪了一眼。
收到了陆铮的眼刀,朗陈南却毫不在意,他嘴里正叼着一根棒棒糖,含糊着开口,“我叫了你好多遍了,是你自己欣赏……”
他突然顿住了,目光认真地朝陆铮刚才发愣的视线中看去,目之所及的除了对面的大楼就是远方的电线杆子。
朗陈南抽了抽嘴角,说,
“你发呆的时候欣赏的景色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闻言,陆铮蹙起了眉头:“?”
在陆铮满是困惑的表情中,朗陈南递给了她一根棒棒糖。
但就在陆铮伸手接过的瞬间,朗陈南又贱兮兮地开口,“还有闲工夫吃糖呢,反馈改完了吗就在这儿吃糖?”
陆铮白了他一眼,愤愤地扯开包装纸,将糖果塞进口中,才回道,
“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九点零五分了,领导。”
似乎是觉得糖果塞在右边的嘴里太碍事,陆铮又换了一个方向,“没想到你是新时代的周扒皮,我还以为你和那些资本主义不太一样呢~”
“你……”
朗陈南盯着陆铮,他又一次成功被陆铮的阴阳怪气噎住了。
我就不该在楼下看见她好像心情不好还给她买糖!
朗陈南愤愤地哼了一声,“不是你说的今天可以提交修改吗?”
“领导。”陆铮将棒棒糖拿了出来,“你打开手机——”
在陆铮真诚的目光中,朗陈南狐疑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点开企业微信——”
朗陈南顺从地点开了软件。
“搜索框搜索陆铮。”
陆铮话音刚落,朗陈南皱着眉对上了她的目光,还是照着陆铮说的做了。
映入眼帘的,便是在陆铮的对话框边的一个小小的红点。
“瞧瞧——”
“好了,闭嘴。”
在陆铮即将爆出下一句吐槽之前,朗陈南刹住了车。
陆铮重新趴在了栏杆上,望向了刚才盯着的电线杆:“喳——”
朗陈南身上的风衣正在随风摇摆,他看见陆铮身后的长发正肆意地飘扬。
他学着陆铮的样子,也趴在了栏杆上,但因为两条腿太长,只能被迫往后撤一点,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个恰当又合适的距离。
朗陈南:“问你个问题。”
陆铮:“嗯?”
“你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朗陈南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合适的措辞,“毒舌?”
“有吗?”朗陈南的话音刚落,陆铮就迅速地扭过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与他对视了片刻。
在朗陈南近乎无语的白眼中,陆铮轻笑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可能是因为我觉得,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多管闲事的人,不会因为一点儿口舌之争就怀恨在心吧。”
“陈南哥,你和三年前比起来,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朗陈南那双狭长的眼眸,在陆铮话音落下后,缓缓地睁大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沉声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来是我的?”
“当我看见一根大葱骑着摩托车在嘉海市的海风中摇曳的时候就认出来了。”
“……什么时候能不再揪着我的大葱扮相取笑我了?”
“嘿嘿。”陆铮轻笑了一声,“主要印象太深刻了,没见过有人可以穿得那么别致的……”
“不开心?”
眼见着陆铮的情绪有所好转,他才终于问出了从一开始上天台就想问出的话,“说来大葱听听,说不定比你多活了几年还能帮你开解开解。”
陆铮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缓缓地扭过头,与他平静的眼眸对视了片刻,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陆铮:“不开心,非常不开心,只有加工资才能抚平我受伤的心灵。”
“我下班了。”
朗陈南剜了陆铮一眼,抬腿就走。
但走到了天台的大门,才发现陆铮根本没有任何要挽留他的迹象,仍是趴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犹豫了片刻,朗陈南又灰溜溜地走了回去。
朗陈南:“一根棒棒糖,一块钱。”
“要钱没有。”陆铮顿了顿,就在朗陈南以为陆铮要说要命一条的时候,她又悠悠开口,
“要命也没有,我的命金贵着呢。”
朗陈南:“……”
就在朗陈南无语的时候,陆铮混在海风中的声音轻轻地飘进了他的耳畔。
“陈南哥,你说,如果你遇到了无法扳倒的强权,在那个强权面前受尽了委屈,你该怎么办?”
他对上了陆铮平静如水的眼眸,在那目光之后,朗陈南也终于从陆铮的口中得知了她今天晚上趴在天台上的理由。
陆铮简约地表达了下午遭遇的一切后,朗陈南却陷入了沉默。
本来等着朗陈南开解自己的陆铮,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她从栏杆上支起了身子,伸出右手杵了杵同样趴在栏杆上的朗陈南,说,“说好了帮我开解开解呢?”
朗陈南没有理会陆铮的动作,仍是一动不动的。
好半晌,他才沉声道,“想听故事吗?”
陆铮:“……好。”
“三年前,有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伙子,他在自己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进入了一家南方的大型互联网企业。凭借着个人吃苦耐劳的能力,他很快爬到了那家公司的小领导层。他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意气风发,雄心壮志,善待着每一个自己手下的员工,而那些员工也不负他的优待,整个团队给公司创造了不错的收益。”
朗陈南顿了顿,目光也变得柔和了很多,
“所以,在不错的业绩面前,他又迎来了一次升职。这一次,他爬到了更高的位置上。他自以为看穿了公司的弊病,所以在努力拥有话语权的那一刹那,做了一件他自认为惊天动地的大好事。”
朗陈南的唇角是在笑的,但陆铮将目光望向他的时候,却觉得他的眼睛——
那双淡漠的眼睛没有在笑。
陆铮动了动唇,轻声道,“这个人……是你吗?”
朗陈南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朗陈南:“小伙子在那家大企业的三年时间里,看到了很多人就待在自己的工位上尸位素餐,那些人每天碌碌无为,既不给公司的业务带来任何的收益,甚至还会因为自己的嫉妒心或攀比心去恶意地搞黄其他人的项目。他在底层的时候就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拥有了权力,一定要铲除这些人,而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可他忘记了……”朗陈南的发丝在海风的摇曳中,遮住了他落寞的眼眸,“他忘记了,一个萝卜一个坑。”
“当小伙子大刀阔斧地将那些无用的人开除了以后,第二天,就收到了来自更上层的谈话。在那场谈话中,他被大肆地评判——他们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一个萝卜一个坑。既然这些人能够长此以往地待着这个位置上,那这些人在公司的眼中就是有用的,是允许他们碌碌无为、混吃等死的。而他看不见这些人的用处,凭借自己的判断就犯了公司的大忌!”
“那一天,这个对生活抱有理想、抱有希望的小伙子,第一次意识到,世界和社会不是他认为的那样简单和纯粹的。”
朗陈南转过头,与陆铮对视,一字一顿地开口,
“这个社会远比理想中的要残酷得多。”
“怀有梦想的年轻人,就像蚍蜉撼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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