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迷雾锁少林

在阿朱坟前又守了七日,萧峰才终于挪动了脚步。他依旧沉默寡言,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沉郁,但那双眼睛,已不再是死水一潭,而是如同被冰雪覆盖的深潭,表面平静,内里却涌动着未熄的火焰。

灵溪的魂影跟随在他身侧,经过这几日的沉寂与缓慢吸收此界稀薄灵气,她的形态恢复了些许凝实,不再像之前那般仿佛随时会消散,但距离全盛时期依旧相差甚远。融合了阿朱的那片碎片后,她对人类情感的感知似乎更加敏锐,能清晰地感受到萧峰那平静外表下,如同暗流般涌动的痛苦与决意。

他没有忘记阿朱,那份伤痛将伴随他一生。但他将这份伤痛埋入了心底最深处,转化为一种更为深沉的力量。他要活下去,要查清真相,要完成阿朱的嘱托。

而查清真相的第一步,便是少林寺。那个他自幼生长、视为第二个家,却又因身世之谜而与之决裂的地方。玄苦大师的被害,依旧疑点重重;那神秘的“带头大哥”,线索似乎也指向了少林。

“我要去少林。”这一日清晨,萧峰对着身旁的空气,沉声说道。他知道,她听得见。

灵溪的魂影轻轻波动,传递出一个无声的意念:“同去。”

无需多言,两人(或者说一人一魂)便已默契地踏上了前往嵩山的路途。萧峰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玄色旧衫,背负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刻意避开了官道和人烟稠密之处,专拣荒僻小径行走。

灵溪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角,延伸向四周。她能感觉到,暗地里窥伺的目光并未减少。聚贤庄的英雄大会虽散,但萧峰“契丹胡虏”的身份,以及他身负的绝世武功,依旧吸引着无数或心怀仇恨、或觊觎名利之辈。只是这些人在见识过聚贤庄的血战后,不敢再轻易上前,只是远远缀着,如同等待时机的豺狼。

数日后,嵩山在望。那连绵的山脉,熟悉的寺院轮廓,让萧峰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这里,曾是他习武修禅、度过少年时光的净土,如今却可能隐藏着与他血海深仇相关的秘密,甚至布满了欲除他而后快的陷阱。

他没有直接上山,而是在山脚下一处僻静的树林中停了下来,打算等到夜深再潜入寺中,先暗中查探。

暮色渐浓,林间光线昏暗。

就在这时,灵溪的魂影猛地一凝!她的感知捕捉到了两股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气息,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悄然靠近!

其中一股,灵动跳脱,带着几分邪气和不安分,正是阿紫!而另一股,气息炽热而混乱,内力似乎不弱,却透着一股痴迷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扭曲了的执着,紧紧缠绕在阿紫身边。

“有人靠近。”灵溪立刻将这道意念传递给萧峰。

萧峰眼神一凛,瞬间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锐利的目光扫向气息传来的方向。

只见林间小径上,阿紫正蹦蹦跳跳地走着,手里把玩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青年男子亦步亦趋地跟着。

那男子身形高大,但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脸上……竟戴着一张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诡异面具!那面具造型狰狞,将他的面容完全遮盖,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此刻正充满了近乎狂热的、痴迷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阿紫的背影上,仿佛她是这世间唯一的珍宝。

“游坦之?”萧峰眉头紧锁,认出了那男子的身形和衣着,正是聚贤庄少庄主游坦之。但他为何会戴着如此诡异的面具?又为何会与阿紫在一起?而且,他身上的气息,与之前在聚贤庄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多了一股阴寒而强大的内力,却又混乱不堪。

灵溪的感知更深入地扫过游坦之。她“看”到,那金属面具之下,似乎隐隐散发着一股与阿紫身上某种阴寒毒功同源的气息,而且,在那混乱的内息深处,还隐藏着一种……被奴役、被控制的灵魂烙印。这个青年,似乎经历了某种非人的改造,身心都已扭曲,成为了阿紫手中一个痴迷而强大的……工具。

“他的状态……很不对劲。”灵溪将感知到的情况传递给萧峰,“内力激增,但心神受制,似被操控。”

萧峰心中一沉。阿紫这丫头,顽劣狠毒,他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她竟能将游坦之变成这般模样。看来阮星竹和阿朱的嘱托,照顾阿紫,绝非易事。

阿紫似乎并未发现萧峰和灵溪的存在,她玩腻了手中的毒蛇,随手将其扔掉,拍了拍手,对身后的游坦之命令道:“喂,铁丑,我渴了,去给我弄点水来,要最甘甜的山泉水!”

那被称作“铁丑”的游坦之,闻言立刻躬身,用沙哑的声音恭敬地答道:“是,主人。”随即身形一晃,便朝着溪流的方向疾驰而去,动作快得惊人。

阿紫看着游坦之消失的方向,得意地笑了笑,随即又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目光最终投向了少林寺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算计。

“听说那臭和尚们要开什么大会,对付我那个便宜姐夫?”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哼,正好去瞧瞧热闹,说不定还能给姐夫找点麻烦,谁让他害死我姐姐……”她语气中并无多少悲伤,反而带着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萧峰在暗处听得此言,眉头皱得更紧。阿紫果然是个麻烦,她若此时上少林,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

就在这时,灵溪的魂影再次传来警示:“又有人来,带着杀气,目标是阿紫。”

萧峰凝神感知,果然察觉到另一侧有几道迅疾而隐蔽的气息,正借着林木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阿紫合围而来,手中兵刃反射着冰冷的月光。

是那些一直追踪他的江湖人?见他对阿朱情深义重,便想抓住阿紫来威胁他?

萧峰眼中寒光一闪。无论如何,阿朱临终托付,他绝不能让她唯一的妹妹在自己眼前出事!

就在那几名黑衣人骤然发难,扑向阿紫的瞬间——

“嗖!”

一道刚猛无匹的掌力隔空袭来,如同无形的墙壁,轰然撞在那几名黑衣人身上!

“砰砰砰!”

几声闷响,那几名黑衣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阿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待看清出手之人时,更是惊得后退一步,失声道:“姐……姐夫?!”

萧峰从阴影中缓步走出,面色沉静如水,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落在阿紫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少林寺乃是非之地,不是你该去的地方。立刻离开。”

阿紫眼珠一转,脸上瞬间换上一副委屈可怜的表情:“姐夫,人家是担心你嘛!听说好多坏人要对付你,我……”

“离开。”萧峰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就在这时,取水回来的游坦之(铁丑)看到场中情形,尤其是看到萧峰,顿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顾一切地护在阿紫身前,那双透过面具的眼睛,充满了敌意和疯狂。

“铁丑,退下。”阿紫拍了拍游坦之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她看着萧峰,又看了看他身旁空无一物的空气,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她天生感应敏锐,虽看不到灵溪的魂影,却能隐约感觉到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

她歪了歪头,对萧峰道:“好吧好吧,我走就是了。不过姐夫,你自己小心哦,少林寺的和尚们,好像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她说完,嘻嘻一笑,带着游坦之,转身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萧峰看着阿紫离去的背影,眉头并未舒展。阿紫最后那句话,绝非空穴来风。少林寺此行,恐怕比他预想的,还要凶险。

灵溪的魂影飘至他身边,传递出凝重的意念:“迷雾重重,小心为上。”

萧峰点了点头,望向那在暮色中更显庄严神秘的少林寺山门。

迷雾已锁少林,而他,必须踏入这迷雾之中,去揭开最后的真相。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更深的陷阱,他已别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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