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晴朗只短暂出现了一会儿,之后就是临近年关的寒冬。
江洛渝一直在家里养病,气色比起之前好多了。
早上奶奶提着饭盒准备出门,江洛渝心里念着奶奶这段时间照顾她还要每天去杂货店。
“奶奶要不今天就不去了,在家休息一天。”
“瞎说,山里的人都在杂货店买东西,我不开门人家去哪里买东西。”
屋里的门被打开,奶奶提着食盒像往常一样出门去了。
老人几十年如一日守着这间杂货店,江洛渝对此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只不过这个杂货店在雪山上,有那么点独特。
在家又休息了几天,和奶奶一再地保证中江洛渝继续前段时间去杂货店的工作,倒是老人一闲下来身体的毛病就出来了。
前段日子照顾她太费精力还要每天风雨无阻地去杂货店,半夜屋里老人的咳嗽声软绵无力。
上次祁漫从山下带来的药还剩了很多,药放在床头,她手里端着药碗。
“上次祁漫不顾风雪上山还没有好好谢谢人家,洛渝啊你明天把药钱还有家里做的一些年货送到祁漫家去。”
“嗯知道了。”
自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没见过祁漫。
“前几天我听说祁漫生病,他山下的朋友上来照顾他了,病得挺严重的。”
屋里,老人年迈虚弱,她深凹的眼在暗黄光晕下亲切慈祥。
“去看看他吧。”奶奶拍了拍江洛渝的手。
她冲着奶奶点了点头,唇角抿着笑。
江洛渝不是个疾言厉色的性子,可现在想想,当初负气离开雪山是心里闷着口气,现在情急赶走祁漫是心里慌得找不到出口。
家里准备的年货倒是丰盛,收拾了些年货就出门了,她巴掌大的脸埋在围巾里,帽子两边的小球垂落在两颊遮住了头发,小鹿一样的眼睛在风中明亮澄净,总给人一种纯澈的安心。
穿过杂货店后面的林子,院落紧紧挨在一起几户人家生着烟,祁漫住的院子处还是空落落的像没人住过。
她推开院门,来到门前隐约能听见里面说笑的人声。
敲了几下门,里面的声音安静下来,耳边只有凌冽的风声,她又尝试着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动静。
雪落下的眼睛黯淡下去,她抿了抿唇,把手上的东西放在门口离开。
屋里,四个人围坐在桌前。
许清妍眼神凌厉,盯着敲门声不断的木门,深深吸了口手里的烟,旁边三人本来还在嬉笑说话,被她一个眼神警告闭上了嘴。
“清妍姐,有人敲门。”陈淮千睁着大眼冲着她不知所云地说了句。
女人语气不带起伏:“闭嘴。”
旁边的叶遥曦扯了扯陈淮千,示意傻小子不要说话。
直到门口安静下来,众人的脸色都各有不同。
秦慕要稳重许多,垂眼笑了笑:“这回这个该是了吧。”
许清妍摁灭手里的烟,睨他一眼:“你好像很期待。”
里屋传出咳嗽声,许清妍起身往屋里去。
“我好像听见有人敲门。”
祁漫躺在炕上,面色憔悴发白,眼尾微微泛着红。
“我的大导演,你这都病得幻听了还不好好休息。”
许清妍一头乌黑长发随着她的俯身垂落下,笑意清浅。
屋外寒风,几张钱和一堆年货放在门口,陈淮千好奇提着东西进屋。
“哇,还有钱,你们看还有好多肉和坚果,这是来送年货的吧。”
叶遥曦扒拉了下里面的东西:“还真是诶,这是给祁哥送年货的吧。”
秦慕好整以暇坐着,眼见陈淮千提着东西进去。
“不过怎么还有钱啊,祁哥,谁欠你钱啊。”
几张钞票大咧咧出现在祁漫头顶,许清妍冷着脸站在旁边。
窗户外的光线透过,祁漫呆呆地望着,沉默着侧过身阖眼。
周围偶有冷凝气息,陈淮千侧眼,对上一双冷得冻死人的眼,转头看向屋外,那两人眼含笑意坐在桌边。
江洛渝直接穿过林子去了杂货店开门,远远地看见几个穿着大袄的村民在杂货店前搓着手等。
临近过年,没有住在深山里的人都在这时来杂货店买过年要用的东西。
一个接着一个,每人手上都拎了分量不轻的东西,江洛渝经常帮忙拎到村民家里去。
往日里清闲的杂货店这几天忙得抽不开身,晚上回去奶奶的身体还需要她照顾。
柜台前江洛渝拿着笔对着货算账,一堆完了还有一大堆。
张叔跛着脚提了袋子走到柜台前,难得东西不算多,江洛渝起身舒展手脚喊了声张叔。
袋子里的东西算完帐她把账单放到男人面前,张叔对上账从兜里拿出褶皱的钱,一张张展开递给江洛渝。
最后一张五块陈旧破损用透明胶粘贴在一起,递出去时本就残破不堪的纸张分成两半。
江洛渝把钱收下,又把旁边的东西一件件装进塑料袋。
张叔眼底略过不自然,提着两袋东西离开杂货店。
最后一个人走了,杂货店空闲下来,江洛渝好不容易躺到椅子上放松。
杂货店的门没关紧被风吹开她怂着肩躺在屋里。
没过多久门口遥遥走来一人,她以为又是村民来买东西。
张叔手里提着一大口袋沉甸甸的东西进来放在门口,又朝着屋里走来。
“张叔,又来买东西啊。”
江洛渝从椅子站起来。
斑驳沧桑的中年男人跛着脚走到柜台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块的钱。
“这张是好的。”他展着笑,递给江洛渝。
“没事张叔,您还专门回去拿一趟钱。”
“那钱不能用了,你们店在雪山也难,山里人都不拖账的你可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在山里成什么人了。”
张叔又伸了伸手,示意她收下。
随后指着门口的麻布口袋说:“我给你们带了点炭火,平时杂货店怪冷的,山里人也能在店里暖和暖和。”
江洛渝惊讶地看着门口的口袋:“张叔你真是有心了。”
麻布里的炭火倒在火盆里,张叔端了个凳子坐在门口把门关上,慢慢生着火。
杂货店里的炭火星星点点燃烧,屋里散开暖意。
张叔在门口坐了会儿才起身去货架上捡捡拾拾往塑料袋里放。
“张叔你刚才买完了我刚好帮你拿回去。”
“你整天帮山里人拿完这家换下家晚上还要回去照顾奶奶,也累。”
张叔买完东西回头才发现江洛渝拿着手机录像,他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喜欢拿着个手机录像,听说能成网红?”
江洛渝眼睛盯着镜头,点头:“当然,现在外面好多人都靠这当网红。”
“听说可挣钱了。”张叔低低笑着说。
窗户外一阵风吹进来,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更旺了。
山里人有什么消息传得也快,江洛渝一度怀疑他们有什么消息群,就她被排除在外。
隔日黄婶一进杂货店就放下手里的大口袋,江洛渝瞅着她来势汹汹。
“洛渝啊,我听说昨天老张拿了一口袋炭火来,我寻思我也拿点来,大伙儿进杂货店也能有点火烤烤。”
说完黄婶走到货架前开始挑挑拣拣拿去给她算账。
买完东西人也没急着走,落座门口就开始点火。
“原本该是我们杂货店准备点炭火,还麻烦叔叔婶婶拿过来。”
江洛渝也坐到她旁边。
黄婶拍拍她的手,脸上的笑带着几分急切:“没事,我正好啊给大伙儿说过几天我儿子要带女朋友回来,那天都去我家吃饭。”
“真的,恭喜啊,山里好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
江洛渝是知道黄婶这个儿子的,名校毕业人长得精神,听说挑女朋友眼光也高。
“说起来他女朋友也是庆溪的,我记得洛渝你回山前也是在庆溪工作,说不定还是老熟人嘞。”
门口又走进来几个人,都是山里来买东西的人。
“哟,这生着火呢,可赶巧了。”
携着寒气的人们随手搬了凳子坐过来。
“刚还在说呢,过几天我儿子要带女朋友回来,那天都来我家吃饭啊。”
黄婶面带喜色招呼大家。
杂货店门口的炭火越堆越多,炭火盆里的火一直燃着,有人坐下又会添些放在一旁的炭。
往日里山里村民买了东西就急匆匆往家里赶,现在倒是有好多来坐着闲话家常的人。
江洛渝常常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觉嘛是不睡了,就开始拍拍剪剪点小视频发出去,偶尔也有人问这是哪里,她回复说是隅眠雪山,许是看着新鲜慢慢也有了点热度。
门口的叔叔婶婶有时看她一个人缩在毛毯里也叫她去烤烤火,她跟个害羞的小姑娘似的摆摆手。
黄婶时不时来杂货店又说起她儿子。
“前几天打视频小孙一口一声妈叫得我心里腾腾冒热气。”妇人身材微胖,说话时会呵呵地止不住笑意,脸上眉飞色舞。
“现在的女孩事业心强,难得你这个儿媳妇又会拼事业还会在长辈面前来事。”
周围邻里附和着黄婶的话有说有笑,屋里的女孩捧着手机正在录像,杂货店里暖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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