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场拍苏野给巴图看相机里的猞猁。” 张驰的声音传来，“小颜，道具组说要加个三脚架，你觉得呢？”
“好！” 颜七七脱口而出，“那就让苏野故意把三脚架往巴图那边挪半寸，他怕碰坏镜头却又不好意思躲，手会攥成拳头。”
她指挥着，却刻意和陆尽辞保持了距离。
陆尽辞靠近她，“颜编剧好像在故意疏远我。”
她露出被看穿后的心虚，摸了摸耳朵，结巴着说道，“有——有吗？”
“我每次经过这，颜编剧都会移开眼神，甚至故意远离。”
她被陆尽辞的灼灼目光看得，不知道如何躲藏。
他走得更近了一些，“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现在我愿意听你说。”
她往后退了几步，慌忙间踢倒了一旁的椅子，桌上的咖啡倒下来。在咖啡洒下的那瞬间，她被陆尽辞拉开，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清冷的岩兰草香，夹着隐隐的甜柑橘味。
“小心。”陆尽辞白净的胳膊牢牢扶着她，她与他之间只有一指的距离。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陆尽辞，在与他那双浅色瞳孔对视的瞬间，目光又慌乱地移开。
“谢谢。”
“这两个字，你不用总跟我说。”陆尽辞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那副厚重的眼镜掩盖着什么样的神情，他的手抬起一半，又握成拳头放下。
“我重新再去买几杯咖啡。”因为昨天那个梦，那张恐怖的脸，她不知道当下该怎么陆尽辞，她第一反应，是想逃离这个地方。
“要是因为那些粉丝的言论，那我替他们向你道歉。”他开口。
她停下脚步，“没——没事，她们说的话，我没放在心上。”
“陆老师，需要过来补妆了。”造型师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你——你先去忙吧——”等她再回头的时候，陆尽辞已被围拥着补妆、整理服饰，她的指尖在衣角画了几个圈，因为他自带的锋芒，让她在接触时小心翼翼，甚至是害怕，她在风中有些凌乱。
场务很快将三脚架支棱起来，金属支架戳进草地时带起几点泥土。
星夏弯腰调试相机，手指在液晶屏上滑动，调出那张猞猁，她漂亮的侧脸像个手办。
陆尽辞站在三步开外，妆发已整理完毕，深蓝色的袍服上加了些泥土，衔接上一场抱着小羊弄脏的细节，深色的粉底才能盖住他那洁白的皮肤，更有风沙的痕迹。
两人走到计划好的站位上。
“action！”张弛发出指令。
这是他第一次离 “苏野” 这么近，近到能看清她冲锋衣拉链上挂着的狼牙吊坠。
“看这个。” 星夏突然往后退了半步，三脚架正好撞到陆尽辞的膝盖，她仰头时眼里闪着光，“上周在这里拍到的猞猁，有村民说它跑进了羊群，我才会来这。”
“它伤了前爪。” 他指着猞猁的左前腿，声音低沉，“看那里的毛沾着血渍。”
星夏猛地凑近屏幕，果然在猞猁的脚踝处发现片深色的痕迹。
“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惊讶地抬眼，睫毛差点扫到陆尽辞的下巴，“我放大了十几次都没注意。”
陆尽辞往后撤了半步，喉结动了动，“动物伤了腿，留下的脚印就会一深一浅。”
“所以它才会冒险闯进牧民的羊圈。” 星夏突然合上相机，转身往越野车走，“我得去冰川那边看看，说不定能拍到它的画面。”
“不行。” 陆尽辞的声音陡然拔高，牧鞭从手腕上滑下来，“那片冰川上个月塌了半边，底下全是暗缝，连当地牧民都不敢去。”
星夏回头时眼里带着挑衅：“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我去年在那里救过三个摄影的。” 陆尽辞走到她面前，阴影把她整个人罩住，“其中一个摔断了腿。”
风突然变了向，卷着沙粒打在相机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星夏的睫毛上沾了点沙，却不肯移开视线：“你是在担心我？”
陆尽辞的耳尖红了，转身去牵旁边吃草的马，“我是担心你那台相机，看起来很金贵。”
星夏突然笑出声，弯腰把相机塞进包里，“好吧，听你的。但你得带我去另一个地方。”
她指着西北方的山脊，“我听说那里有成群的北山羊。”
陆尽辞朝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道山脊确实是北山羊的栖息地，但路难走得很，要翻过三道碎石坡。
星夏见她迟疑，一拳打在他胸口，“你是不是草原男子，怎么婆婆妈妈的。”
陆尽辞看了眼这“野蛮”的女人，吹响了哨子，一批毛色光亮的黑马从远处跑来。
“上来。” 他拍了拍马背，“我的马比你的铁壳子靠谱。”
星夏愣了愣，随即抓住他伸来的手。他的掌心有层薄茧，攥住她手腕时却比刚才轻了很多。
当她跨上马背时，闻到他蒙古袍里藏着的干花味 —— 后来才知道，那是用来驱虫的艾蒿，草原上的人都爱往衣襟里塞一把。
“坐稳了。” 陆尽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在颠簸的马背上却依旧沉稳。
他的手臂从两侧伸过来握住缰绳，胸膛贴着星夏的后背，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
张驰让摄影师把镜头往上摇。
雪山在取景器里越来越近，阳光里是马扬起的尘土。
马匹转过山坳时，星夏突然指着远处的云：“看那个！像不像奔跑的藏羚羊？”
陆尽辞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嘴角弯了弯：“那是雨云，再不了多久就要下雨。”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星夏连忙把相机塞进陆尽辞的衣襟里，自己则缩在他怀里躲雨。
马在雨中跑得更快，蹄子溅起的泥水打在两人的裤腿上，两人却同样不在意这些。
雨里的马好像跑得比风还要快。
颜七七带着咖啡和热奶茶回来，看到马背上的陆尽辞，神情坚毅，目光炯炯，与自己笔下的巴图，有极高的适配度。
“陆尽辞今天状态绝了。” 张驰称赞，“刚才牵马的动作，跟当地牧民没两样。”
雨停时，马匹已经到了北山羊栖息的山坡。
星夏抱着相机趴在岩石上，镜头对准山坡上跳跃的身影，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陆尽辞坐在她身后十米远的地方，手里编着草绳，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她的方向。
当雨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北山羊的角上时，星夏按下快门的瞬间，陆尽辞编的草绳也正好打成个结。
他把草绳往她脚边一扔：“套在相机腿上，防滑。”
草绳上还沾着他的体温，带着股淡淡的艾蒿香。
星夏笑得爽朗，“手艺不错。”
——————
“好，咔！”
场记板上“第十场完”被拍下，今天的拍摄正式结束。
“导演，我们小陆演得怎么样，还满意吗？” 跟在陆尽辞身边的胖胖女经纪人过来跟导演打招呼。
“尽辞今天状态很好，拍得也很顺利。”
“那就麻烦导演多剪点小陆的特写，他的左脸更好看。”
“他骑马这段就很不错。”
“那是小陆，跟着当地牧民学了三天，手上磨出的水泡。”
导演惊讶地张大嘴：“真的假的？怪不得骑得这么稳……”
颜七七不习惯娱乐圈的客套，环住手臂往草原上走，雨后的空气中带着青草的香味。
她看到陆尽辞正弯腰擦掉靴上的泥，他的蒙古袍下摆湿透了，贴在腿上显出紧实的线条，没有半分 “细皮嫩肉” 的样子。
颜七七想到刚刚失态的样子，想到或许应该跟他说明原因，她刚要走近，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个面容娇娇的女人，像洋娃娃一样追在他身后。
她身上叠穿着当季最新款高定成衣，大胆的配色搭上那十公分的高跟鞋，脖子上鸽子蛋大的蓝宝石闪着流彩，娇滴滴的脸上，露出一丝撒娇，“陆哥哥，那胖女人是怎么给你规划的职业路线，怎么接了个这么个破戏，我跟我爸说了，以后你归我管，我就是你的经纪人。”
陆尽辞没理她。
“陆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她在原地尖叫。
“我的行程规划很好，不需要你操心，你一个大小姐不适合在这。”
冷敏儿那粉嫩的脸立马垮下来，“陆哥哥，你在说什么，我不会走的，我一定要把你打造成世界巨星。”
她小跑着追上去，陆尽辞脚步一停，她猛得撞在他身上。
颜七七惊讶地捂住了嘴，娱乐圈的男艺人，果然玩得花。
陆尽辞蹙了下眉，“起来。”
她挑了头发，还在他身上留恋，“是你故意停下来的，想跟我近距离接触就直说嘛！”
陆尽辞不留颜面地打破她的幻想，“我会联系冷总定好晚上的机票，你不适合呆在这里。”
“陆哥哥，你怎么忍心赶我走！”
“不务正业的大小姐，这里没人有空陪你。”他语气冰冷。
“我不要，谁说我没事情可做，我来这里，就是给你重新规划星路，我不允许你身边都是些废物。”她嗲嗲的声音，像一根挠人的羽毛。
陆尽辞却不吃这一套，看了眼脚下，突然有了个想法，他故意走到有牛粪的地方。
随着她一声尖叫。
他嘴角露出一抹坏笑，“小心脚下，全是牛羊粪。”
果然，她的高跟鞋陷进牛粪里，她抓狂，“这是什么鬼地方！陆哥哥，你故意的！！！”
陆尽辞没再理她，他了解她是个碰到陌生人肢体都要洗十遍手，这点牛粪够她抓狂的。
颜七七看到他径直走过来，原本想不经意地从他身边走过。
却被他叫住，“颜编剧，你还是没有什么想跟我说？”
她思考了片刻，“谢谢陆老师之前说的话，我会调整心态。”
“希望网上那些言论，没有对你造成过多的影响。”
“只是还有些不习惯，会好的。”她抬眼看到他真挚的眼神，微微一笑。
他第一次看到她是面带笑容的，“你笑起来比皱着眉头的时候，好看很多。”
她不好意思地挺了挺眼镜，“是吗？”
夕阳下，两人背光而战，影子被拉长，陆尽辞的眼里多了很多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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