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热浪席卷,刺眼的日光渐渐模糊了花怡的双眼,而车内喧嚣的环境,又与窗外的蝉鸣对应。
花怡坐在火车上,这次的运气不错,得了个靠里的座位,可以看到窗外风景。车内味重,花怡先前吃了颗酸梅,还有些余酸,倒也刺激了她的食欲。
火车的冷气开的都足,花怡哆嗦了一下,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件白色外套穿上,还戴了顶鸭舌帽和头挂式耳机,虽然穿着外套,但下身的短裤也让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花怡今年23岁,原本是在大学毕业的城市上班,前段时间突然得知奶奶病了的消息,虽然现在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但奶奶是她如今唯一的亲人。于是第二天便辞了工作,带着多年的积蓄赶回了老家。
火车上的人并不多,不如春运时的拥挤,但也少不了走廊间瓜子,花生,啤酒的叫唤声,车厢内还有几个相熟的人围在一起,打着扑克,唠着嗑,总之非常热闹。
花怡默默的将耳机的声音调大了些,也将轻缓的歌曲换成了相对活泼的,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便闭起了双眼。
一共十二个小时的车程,现在还剩下三个小时,前面在火车上过了夜,滋味并不好受,现在的花怡只觉得能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
但刚刚闭上眼,就到了一个新站,然后上来了一位小姑娘,坐在她旁边,轻轻喊了声姐姐。
小姑娘不过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粉色的裙子,还有着蕾丝边,手上抱着一个已经泛白的娃娃,头顶上被梳了一个马尾辫,用了一个粉色大花圈,不过头发梳的有点丑。
花怡脾气不算差,尤其是对小孩,那就更好了,她温柔道:“怎么了?小娃娃。”
“姐姐,我和哥哥没有买到一起的票,哥哥现在去给我装水去了,过会姐姐可以跟哥哥换个位置吗?”小姑娘张开嘴巴,一字一句说着,大大的眼睛亮盈盈的,皮肤不算白,但很健康,说话的声音还甜甜的,“不换也没事,姐姐漂亮,我也很愿意和姐姐坐一起。”
总之也只剩三个小时,换个座位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小女孩还这么有礼貌,说完还不忘夸赞自己,花怡笑道:“那你哥哥坐在哪呀?”
小姑娘指了指花怡对面的位置,别看她年纪小,但火车好像坐过不少次了,对其中的构造是一清二楚。
花怡还以为最差的结果是要换车厢呢,结果只是换了个方向,“好呀,那姐姐就先过去了,到时候你让你哥哥坐这就行了。”
花怡说完还笑了一下,她的眼睛很美,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会说话一般,让人置身事外。在这嘈杂的火车环境,也能给人一种身处在漫山遍野的花丛里。
小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娃娃,用手指摸了摸娃娃的眼睛,“姐姐我叫宋尔若,小名若若,我哥哥叫宋一生,就是一生一世的一生。”
花怡:“我叫花怡,就是怡宝的怡,若若你好啊。”
若若伸手抓住花怡的手,花怡的皮肤很白,反而显得若若有点黑了,“花怡姐姐,我现在不想和我哥哥坐一起了,可以不换吗?我想和你坐一起。”
花怡疑惑道:“为什么突然不想和哥哥一起呢?”
若若坚定道:“哥哥丑,哥哥没有姐姐漂亮。”
花怡偷笑,用手半捂着嘴,“哥哥知道若若这么说他吗?”
小孩子的心思永远是多变的,也许前一刻喜欢这个人,但下一秒就更喜欢另一个人了,也不是说前一个人她不喜欢了,只是说这段时间里她更喜欢下一个人。
花怡还想和小孩子多聊一会儿呢,她的哥哥就出现了。
果然小孩子的话是不能信的,宋一生的长相不能说惊为天人,但过目不忘还是可以有的。
宋一生穿着白色的短袖,黑色的长裤,头发是标准的寸头,对于若若而言,他的皮肤更黑了一点,但五官是精致的,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让那寸头的发型多了一些硬朗。
宋一生将水杯递给若若,打趣道:“若若又和哪个哥哥姐姐聊起来了?”
若若接过水杯,刚刚倒的热水,现在摸着还有些烫,她只摸了一下就立即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摆了下头,“若若和漂亮姐姐在聊天,不要哥哥了。”
花怡听到正主都来了,他的妹妹还这样说着自己多少有点尴尬,只用刚刚捂嘴的手此时也盖上了额头,希望他们不要将视线挪过来。
宋一生无奈道:“你这坐一次火车就不要一次哥哥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小心回去我就告诉妈妈,以后出来再也不带你了。”
火车开始行驶,周围的座位都坐满了人,他们的座位是四位制的,另外一个上来的人,是一位阿姨,阿姨听到宋一生的话,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若若撇了撇嘴,然后向宋一生介绍:“这是花怡姐姐,漂亮姐姐。”然后又对花怡说:“这是我哥哥,宋一生。”
宋一生觉得自己的妹妹打扰了花怡,于是摸了摸头,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若若有些调皮,说了不好听的话,还望谅解。”
花怡微笑着说:“没有没有,若若很可爱。”
这是坐在宋一生旁边的阿姨也附和着:“这小姑娘啊,真活泼呀,你们都是要去哪的呀?”
若若立即开口:“我和哥哥要去宣州。”
花怡听到熟悉的地名,心里涌上了道不明的思绪,她也是生活在宣州下的一个小县,自从读了大学后,回去的日子越来越少,这次更是有一年半都没有回去。
要不是邻居打电话偷偷告诉他奶奶,前段时间生病了,她可能会再晚些才能回去,这一切也只是为了那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可她就奶奶一个亲人了,亲人生病,她又怎可能安心。
阿姨看着思索的花怡道:“小姑娘呢?”
花怡支吾着开了口,“我,我也在宣州下……”
“姐姐我们一起下车哎,说不定以后还能见到,又说不定一个村子唉。”若若开心的抓住花怡的手,“如果一个村里,到时候请姐姐吃水果。”
“快喝水吧,从上车前就催着我要给你倒水,这也不烫,里面我都混了冷水了。”宋一生将水杯再一次推到了若若的手里,打断了若若说的话,“喝完可以睡一觉了。”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宣州下的人有那么多,别给人家姑娘吓到了。
宋一生偷偷看了一眼花怡,不能怪若若说她漂亮,花怡的长相真的很出挑,但总给人一种淡淡的忧伤。
花怡看久了窗外的风景,微微转过了头,正好与宋一生的视线对上,出于礼貌她淡淡的笑了下。
宋一生有些尴尬,本来就是自己偷看别人,结果还被人逮到了,但他没有承认,也只是回了个微笑。
说上车后很快就睡着了,剩余的三个小时的车程也只是被这一个小插曲打断了一会,花怡也有些困了,便也跟着睡了。
到站后,花怡只是和若若挥了挥手便离开了,人生很长,总会有许多一面之缘,比如她和宋一生还有若若便是那一面之缘。
花怡在站外等了很久,才等到了叫的车,那是辆白色的面包车,历经风霜后,那白色也看不出来了。上面留下了多道划痕,有些地方还凹陷进去。
车上已经坐上了好几个人,都是村里来县城逛的,小本生意也自然不会选择一两个人就开车走,花怡的位置最远自然也是最后一个接的她。
但花怡没想到在这遇到了熟人,那是邻居家的王婶子。
即使花怡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王婶子也立马认出了她,“这不是小怡吗?今天回来吗?怪不得老太太一早就去赶集市,买了不少吃的回来。”
“对。”花怡点头,“回来看看奶奶。”
“要不说女娃娃孝顺呢。”王婶子笑着说,“我家那小子也不说多陪陪我们。”
车上的都是一个村的人,听到王婶子一说小怡,又听到了花怡的音色,立马就认出来了,在那热络的打着招呼。
村里人有时候会赶集市,那只要去镇上就行,但有时候也会来到市里,只不过来到市里的多半是来找亲人的。
花怡见人一多,突然有些害怕交流,只是微笑着和他们说你好,然后坐在了最里面唯一一个空着的位置,看大家没有再说她了,便戴上耳机继续闭上了眼睛。
车子慢悠悠的行驶了许久,等再次睁眼的时候是被王婶子给喊醒的,那时已经到了村口。
村口还是以前的样子,他们这个村子的环境很好,是属于典型的江南,青砖黛瓦,小桥流水,有时候早上起了雾,更像是置身于烟雨画卷之中。
花怡费劲的将箱子抬下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司机为了省钱,不愿意开空调,只是开了窗户给他们乘凉,但狭小的环境里,几面窗户又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小怡。”一道颤抖的声音传来。
花怡回头,那是她的奶奶,此时已经年过七旬,头发像是染了白霜,皮肤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尽显沧桑。现在行走没以前利索了,路程远了,还得拄着拐杖,不过身体还算康健。
看到这里,花怡的眼睛湿润了起来,思念无声,但再次见到,便会直击心脏。
她的奶奶叫王玉珍,村里人都喊她花奶奶,其实不是,她很想说,自己的奶奶姓王,应该喊王奶奶。
但每到这时候,奶奶只会摸了摸她的头,慈爱的说:“奶奶喜欢花怡,所以喜欢被喊花奶奶,而且奶奶本身就是花怡的奶奶啊。”
“奶奶!”花怡呜咽起来,“你现在还难受吗?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这个老太太,怎么生病了也不告诉她,等自己知道的时候,都过去了一段日子了。
花奶奶自从生病后,身子就没以前硬朗了,还好之前身子算康健的,现在恢复的也还行,“唉,奶奶的大孙女,快回家,奶奶给你烧了好多好吃的。”
花怡抹了一把眼泪,开心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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