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污蔑

暮色沉沉,山风逐渐猛烈,湖面波澜层层荡开,密密匝匝的雨点肆意的飘洒,葱茏的枝叶摩挲作响,廊檐下的灯笼也跟着“咯吱咯吱”的附和。

这一夜的喧闹似乎注定了愈演愈烈,宁知越记得自己入睡前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后来想着在秋鸣院时,虞循突如其来的那一句“你想继续查下去吗?”,疑心虞循知道了些什么,又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

反复思虑间,竟也沉沉睡去。

说来,她入沉雪园明面上是帮着祝十娘、孙齐夫妇为着探春宴帮帮手,暗地里探听消息,而她右手还伤着,祝十娘也不会真让她做些什么,整个别苑里她才该是最清闲的一个,怎么如今入园不过三日,除却第一日还算得安稳,连着两日东奔西走,入夜歇息也不得安宁。

她一闭上眼,便陷入无数个梦境中,有时被人追捕,有时受人质问,有时梦见自己溺水,有时又是看着别人沉入水中又浮起来,林林总总,诸如此类的梦境多是诡谲凶险,奇异莫测。

但今晚的这个梦却是格外的热闹,她看不清脸,只听到无数张嘴嘁嘁喳喳,说个没完没了,而说了什么,却又一个字也听不清。

宁知越觉得甚是烦躁,睡个觉都不得安宁。

忽而,梦里又响起了“梆梆梆”的拍门声,有人低声唤着“阿越”,声音很熟悉,是……祝十娘。

祝十娘?宁知越陡然一惊,迷茫地睁开眼,床帐内一片昏暗,但那些嘈杂的人声并非消失,反而越来越凶。

“阿越,醒了没有?”

还真是祝十娘。

宁知越胡乱答应着:“十娘,怎么了?”一边说一边穿好衣服去开门。

门一开,她屋子前围了十数个人,有祝十娘、孙齐、张管事,还有韩玉娇、计淑并数个侍卫,邻近院子上还有几个好事的人探头看过来。

“这是……”

虽不知韩玉娇和计淑这么晚怎么会出现在褚玉苑,但看韩玉娇那如同斗鸡一般紧盯着自己,趾高气扬的模样,也知道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祝十娘先一步到她身边,低声道:“韩娘子说,你与映秋勾结,意图谋害公主。”

宁知越拧眉,想也不想回道:“她疯了吧。”

三更半夜的又作什么妖?

院子里人虽多,但已是夜里,张管事特地将那些看热闹的人哄了回去,她音调不高不低,话一出口,所有人目光都来回在她和韩玉娇之间来回的扫视着。

张管事很是为难,韩小娘子是韩刺史的千金,这位宁娘子又是虞钦使的朋友,漪兰姑姑与洛长史都待之有礼,他哪个也开罪不得。

本有昨日丢香囊一事的前车之鉴,按说他不该听风就是雨,仅凭着韩娘子与计娘子一面之词便来质问,但事关重大,关系到公主的安危,可不是他能掉以轻心的。

他说:“韩娘子与计娘子称,看见映秋偷偷潜入内苑,又匆匆返回,进了您的屋里,这才贸然前来问询。”说完又怕宁知越误会他偏袒韩玉娇,又补充道:“我已着人禀明姑姑与长史,请他们前来分辨,只是这事需得先问问娘子,可知是何内情?”

宁知越一头雾水,看向对面黑黢黢的窗子,又扫过韩玉娇和计淑二人。

映秋去了内苑?还是偷偷潜入,又进了她的屋?

“映秋的房间在隔壁院子,与我这屋相对,韩娘子莫不是看错了,再者,既是怀疑映秋,也应当先去映秋的屋里查一番,怎么到我这儿兴师问罪了。”

祝十娘提醒她,“叫你之时,已经有人去过了,屋里没人,所以怀疑人藏你屋里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宁知越生出些许不耐,看向张管事,“韩娘子与计娘子既是怀疑我,也该先说明前情,我与映秋娘子素昧平生,这两日亦有龃龉,怎么就成了她的帮凶?”

说着她又看向韩玉娇,“说来我与韩娘子今日也生出些许不快,韩娘子莫不是昨日诬陷映秋娘子不成,今日新仇旧恨想着一起报了。”

韩玉娇觉得她这事不关己还反咬一口的态度像极了平日里映秋见她时的模样,此前已然厌烦,但计淑拦着她,她也就未曾发作,此刻听她这般说,登时暴躁起来,“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伶人,不过攀附了京里的贵人,还真当自己是根葱。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此时顾左右而言他,分明就是担心诡计被揭穿。”说罢,她便吩咐那几个侍卫去将院子围起来,免得屋子里的人逃走了。

宁知越也不恼,笑道:“韩娘子,是你非说我与映秋勾结谋害公主。先不说这谋害公主是重罪,我担待不起,便是你说我屋子里藏人,也得有证据,你们俩动动嘴皮子这么随口一说,便给我冠上一个罪名,我怀疑你们胡乱编造也不过分吧?不过,你说我攀附贵人倒是提醒了我。”

她看向张管事,十分恳切地说:“公主明明是患病,韩娘子却空口白牙的非说有人谋害公主,这倒是很蹊跷,张管事觉得呢?我虽只是个下贱的伶人,但也不能平白受冤。烦请张管事去为我请一请虞钦使,就说我指望着他替我做主。”

**

周陆然奔波了一日,已然疲惫不堪,入夜后便早早歇下。

调查进展缓慢,虞循心里疑虑颇多,便在书案前梳理这几日收集的证词,阿商在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磨墨,还得时不时应着虞循抛出的问题。

阿商昏昏欲睡,脑子也不大清明,胡乱应着,又抱怨:“郎君不如请宁娘子来,聪颖多智,又对这案子好奇,不是正好为郎君分忧。”

虞循抬头瞥了他一眼,“不同的人有不同思绪,你有你的看法,她也有她的见解,我问你的自然也会问她。”

阿商“哦”了一声,忽然十分好奇,当初在邢州,宁娘子不告而别,郎君十分伤情,还是家主来信,为了这桩正事分散了郎君的注意,但来的路上也不免常常失神。

前日里,在汜州城中,小郎君十分欣然地来报,说在公主府的马车上见着了宁娘子,郎君当时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到了别苑却主动问出公主府马车送来别苑的都是什么人?

啧啧,这明明是心里记挂着,嘴上却不肯明说。

他与郎君相伴十数载,还从未见过郎君如此心口不一的时候。

这两日他旁观着,两人相处与在邢州时已然无异,就是宁娘子尚有事隐瞒,偏郎君也不问清楚。

当初便是顾忌着宁娘子心里的伤心事,郎君想等着宁娘子愿意提起时再细问,眼看着郎君给夫人去信,只待其剖白心意,便要请夫人代其提亲,谁料宁娘子一走了之,连祖籍家人甚至去向都没了消息。幸而两人这缘分不浅,又在汜州重遇,可不得改变往日的策略,尽快完成了之前未了结之事。

他盯着一心扑在案卷上的虞循,忍不住问道:“郎君,您与宁娘子如今算是怎么回事?”

虞循闻言,手中的笔一顿,抬起头来,“什么怎么回事?”

阿商放下手中的墨条,也顾不上主仆之分,直接跪坐到虞循对面,“唉,您别装糊涂呀,咱们来汜州之前……就在邢州那会您扔了宁娘子送的书,又说什么‘不过是萍水相逢,没什么可记挂的’,这来了汜州,十一郎发现了宁娘子踪迹,您连刺史府都不去了,先往别苑里来。这么大个园子,那褚玉苑离前厅可远着呢,你就非惦记着赏景了,从前也没见您爱赏景,合着宁娘子在哪儿,哪儿就风景好呗。”

虞循道:“她突然出现在公主府,又与一对陌生夫妇扮做师徒,显然是为了什么事,我既知道了,怎好装作视而不见?”

阿商来了精神,“哟,您还知道宁娘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小人瞧着您这两日与宁娘子同进同出,关怀备至,比对小人都亲近,若不是一路跟着您来汜州,还真以为宁娘子是你安排在别苑里的呢。”

虞循瞪了他一眼,“你少阴阳怪气的,让你上进些多看些书你不看,专盯着这些事来挤兑我。”

“我可不敢挤兑您,就是关心关心您。您说咱夫人给您挑的姑娘不合您心意,人家里压着您去见一面,您都不愿意,这好不容易遇着喜欢的姑娘,我总想着您能得偿所愿嘛。”

“您看,当初宁娘子不辞而别,咱们都以为日后再也不得相见,谁料人就在汜州,郎君,你们缘分不浅啊,您可不得抓紧弄明白宁娘子对您作何想,早些给夫人回信。”

虞循搁下手中的笔,叹了一口气,“她……心里藏着事,为了这件事不告而别,又出现在公主的别苑里,又大抵是家中都阻拦她,所以屡次私逃出来,更是不敢暴露行迹,不敢对人言……”

“那正好啊,反正您爱操心别人的事,宁娘子不是别人,您为她解决了难题,说不准她就感激涕零以身相许了。”

“别胡说。她心里有主意,不然也不会处处隐瞒了。”

阿商想不通自家郎君是如何想的,旁人知晓自己心上人刻意欺瞒自己,多少心里不舒坦,或是发怒的,他家郎君跟菩萨似的,对宁娘子满怀慈悲,处处维护,知晓她一句实话也不肯说,还为人家开脱。

但私情是私情,宁娘子虽说秉性不坏,但究竟不清楚她苦恼的是何事,她处处隐瞒,虚言甚多,若有心借着与郎君的情谊做些什么,岂不是不妙。

虞循道:“她从前对自己身份来历都不愿意提起,如今却肯开口诉说一二,虽然不真,但行为不假。”

阿商不解,虞循又道:“我们相识于邢州,虽算不得完全相知,却是熟悉了彼此的脾性的,你观她过去行径与如今相较转变甚大,还看不出她是有意为之吗?”

阿商惊道:“那宁娘子是在隐晦地向您救助?”

虞循颔首,“她一定遇上了棘手的难题。”

两人正说着,院外有人急匆匆地敲门,阿商出去问讯出了何事,没一会过来回话,“郎君,宁娘子被韩娘子刁难,让您去给她做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他的暗卫

在星际开密逃

岁岁平安

贵妃娘娘千千岁

春夜渡佛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她怎么不骗别人
连载中西米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