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阳平和计逢来得匆忙,又是二人亲自登门,想来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宁知越想过他们没有一时半刻怕是出不来,却不成想这一等竟拖延了一个时辰,才见前殿有了人影攒动。
总算是出来了,宁知越抬眼望过去,不见卢毅、洛为雍和漪兰,只有虞循与韩、计二人从殿内出来。
三人言语间,虞循目光已探寻到宁知越所在,往宁知越这儿看了一眼,又与那两人说了什么,三人一起往这边来。
宁知越仔细观察着三人神色,虞循脸上很平静,无喜无忧,看不出他对他们所谈之事有何感触,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但再看韩、计二人,却是一脸轻松。
怎么回事?这事应是韩阳平和计逢的差事,怎地他二人竟有袖手旁观的意思?
她一路望着虞循走近,到了近前,虞循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又扫了眼石僧,问:“都问清楚了?”
宁知越点头,将石僧所言尽数告知,又道:“去宅子找康高驰的那个男人应当与邸店店家所说的是一个人,他们分工布局,此事当是谋划已久。当年宅子走水,石僧本就是受害者,现在又只有他见过那人,是不是……”
宁知越冲他眨眨眼,示意他帮着求求情,说句话,可不能让石僧再被关回去。
虞循笑了笑,侧过身正要开口,计逢已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语气十分和善,说:“宁娘子说得极是。这事本事底下人察理不明,以权谋私,下官以让人将当初查办此案的衙差处置。这位小郎君本也无罪,平白遭了污蔑,自然也是无罪释放,至于要如何安顿他,权看宁娘子与钦使如何决定了。”
这突如其来的谄媚令宁知越有些不适应,虞循等人也似有所觉,都看向她。
宁知越也不知怎么回事,心内莫名,没说话,冲着计逢干笑几声,又见韩阳平也在暗暗打量着她,迟疑片刻,眸光微动,视线转落在周陆然身侧低垂着头的石僧身上,明白了怎么回事。
所幸他二人并未多说什么,与虞循商定着明日的日程,便匆匆告辞,这一事才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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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知越所料不差,虞循要在明日离开别苑。
“何人调换伪造信件,还未有头绪,但他们在查访沿路驿站时,发现汜州的公文书信,到了往京城方向,未出汜州辖地的柳原驿有数次换过驿卒递送,此事蹊跷,或许与书信被调换伪造有关。”
驿站传书并非没有途中换驿卒的前例,只多是路途遥远、突发病痛、遭逢意外,不能继续传递,否则寻常由一人递往目的地。汜州远离京中,但水路、陆路长信无阻,况且都未曾出汜州,还数次更换驿卒,这事确实奇怪。
但怪异之处不止这个,幕后之人既要换书信,直接在汜州城内的驿站中安插自己的人即可,不必换人,更不易被察觉,为何要到距汜州百里外的柳原驿安插人?还有那些被换掉驿卒究竟是何缘故,不能继续送信?更关键的是……
“韩刺史与计长史既已查出此事可疑,依此追查下去当有线索,为何先来禀报?”
虞循叹气:“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那柳原驿虽未出汜州辖地,但……附近有袁志用派兵布守。”
“所以他怕得罪袁志用,让你去打头阵?此事是袁志用所为?”袁志用本就有夺权之意,早前她便猜测过,袁志用调换书信,策划谋害公主,而现在他说袁志用有驻兵在柳原驿附近,想做些什么不是很容易吗?
虞循说:“他们的确忌惮袁志用,不过圣上派我来本就是为了调查此事,我责无旁贷。”
宁知越着急起来,“这是他的辖地,他有兵有权都不敢去,你去能做什么。若他真是幕后主使,怎会让你查出蛛丝马迹,这说不准就是知道你在调查此事,他故意引你过去。”
虞循知她是担心自己,不免心头一暖,但仍是说道:“我虽无职无权,但也是朝廷任命的钦差,若是此时在汜州出事,朝廷不会坐视不理,我阿爷也不会善罢甘休。况且蔡节使任期将满,此时姚节使已回京,将要任何职务还未定下,汜州若生异动,左右藩镇都会受到波及,必然有诸多人会推选姚珲任江州节度使,届时江、袁、汜三州也将彻底与他无关,这事与他不利。
“而且,我还是觉得袁志用不是拦截伪造公文的人。他手中已掌握三州大部分兵权,野心也已显露,真要做什么,明着来即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而对公主下毒更是没有必要。”
宁知越还是觉得他的思虑太过乐观。袁志用都已经有谋反之心,还管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即便真是他做的,被发现了找人顶罪,谁又能在他的地盘做些什么。
“你现在觉得没有必要只是因为不知道还有什么用处。”宁知越焦急道:“你也说他手握三州大部分军务,你如果在汜州出事,全凭他一张嘴,说你出事是意外,或是找人做替死鬼,哪样不能平息此事,至于你说的姚节使,你也说圣上忌惮平南王,都让他离开益州了,怎么可能会再将江、袁、汜三州交给他。”
阿商也附和:“是啊,郎君,宁娘子说的有理。”
这个道理虞循何尝不知道,但事情要弄个明白就得有人去查,避之不谈,隐患更深。
他安抚宁知越道:“我心里有数,况且洛长史、韩刺史、计长史都会同行,也会带上一些侍卫跟着。我倒是记挂着别苑里,事端也不少,我将阿商和周陆然都留下……”
“不行。”
“小人肯定得跟着郎君的。”
宁知越与阿商几乎是同时开口打断他。
宁知越没好气说:“你留下十一郎就行了,其他事我能应付过来。反倒是你,你那功夫都不够你脱身的,还要以身犯险,连阿商都不带上,真要遇上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说到最后,她又忍不住担忧,提议道:“若不然,我随你去驿站?”
虞循挑眉:“你不怕叫你兄长的人发现了?”宁知越不说话了,犹豫着,又听虞循说道:“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凶险,只是去探探情况,就当是去拜会这位袁将军。”
宁知越心知他是打定主意一定得去,劝也劝不了,跟着去……也不太行,遂道:“那阿商你一定带上吧,府里人多,没什么可顾虑的。”若是可以她倒是觉得虞循将卢毅带上都让人放心些,不过卢毅到底是护卫公主的,轻易离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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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宁知越知道虞循要离开,起得很早,想着去送一送,但一开门,一个小内侍在廊下外守着,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见着她给她传了口信,说虞循让他来告知,他已经走了。
宁知越悻悻地,心里始终不平静,事关虞循安危,她怎么就犹豫了呢?但是玄素的下落,她的“死”,也是她心头的一件大事,她不能半途而废。
左右为难,脑子里也乱糟糟的,只祈祷袁志用还有所顾忌,不会痛下杀手,也期盼虞循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过了一阵,宁知越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空想下去,既然都决定留下来,就得趁着这个时机赶紧弄清真相。
等祝十娘和孙齐一齐过来时,她已冷静了许多。
说来,祝十娘和孙齐明明就在她隔壁,每日夜里都会见上一面,但她随着虞循内外苑进进出出的查案,竟觉得很久没见过一样。
大约是经过了那天晚上的事,两人有些瑟缩,凑到宁知越身边也欲言又止。
宁知越知晓他们怕什么,遂道:“你们也不必拘束,不必惊惶,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知晓你们心里都有数不会外传。且还有我在,他们也不敢对你们怎么样。”
祝十娘悬着的心放下来。
那日夜里,与他们一同入园的十数个伶人都被带走了,至今没有下落不知音讯,若非那晚有宁知越在,他们夫妻俩也该是如此下场。心内感激宁知越自不必说,却也忍不住好奇:“老刘头他们去哪了呢,会不会真的……”后半句祝十娘没说出来,却捂着脖子一脸惊惶样。
老刘头,就是前天晚上韩玉娇和计淑来闹事,带头看热闹的第一人,此前公主病发那日,映秋被带去内苑,也是他先跑出来打听消息,那确实是个爱凑热闹的人。
但要问他们去了何处……她也不知道。
当夜福寿按照漪兰的吩咐将人都带走了,她也不知道福寿是如何处置的,更不知那些人现在的下落。
孙齐叹气道:“他们就是爱看热闹,什么热闹都爱凑,其实心不坏,平日里大伙有些什么难处也都是肯来帮一把的。”
“是的,是的。”祝十娘附和着说:“当初妙芙失踪了,没少麻烦他们。就说老刘头吧,当时我们要找人,去过好几个县衙,等了好久没消息,也不知道怎么个情况,就是老刘头找了熟人往各处县衙帮着探听消息的,这才知道是衙门根本就没当回事。他心也很好,帮着我们向人牙子打听过,就是我们妙芙命不好,一直找不到。”
找不到孙妙芙,是祝十娘和孙齐的心病,两人平时看着乐呵的,实际总盯着她出神,甚至不少时候还看着祝十娘偷偷抹泪。
这种事宁知越安慰一两次还行,久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只希望孙妙芙运气不差,能等到祝十娘和孙齐找到她的那一天。
不过,刚才他们俩的话提醒了宁知越,他们这帮伶人也都是走江湖,跑过各处的,别苑内只能打听到映秋这些年在公主府和别苑的事,却没法知晓映秋的从前。即便是去城内打听,知道的恐怕也没这些人多。
她问两人,之前可曾听过关于映秋的事?
那日夜里的事祝十娘和孙齐也是知晓的,听个大概也知道公主中了毒,还与映秋有关,宁知越问这话就是在打探映秋的过去,但他们平日就是听个闲话听过一两句,具体的也不清楚。
“不然你去寻一寻老刘,我们知道的,大多是听他说的。”
宁知越想了想,觉得可行,依他们夫妻俩所说,老刘头对汜州这一带的消息了如指掌,若是还能打听出与她的“死”、玄素的下落,就更好了。
不过这事得先请示漪兰,宁知越看看天色尚早,漪兰应当还在怡景殿,走一趟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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