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宁知越又做梦了。

就好像是又回到了那一天,她在褚玉苑库房里小憩,无意间闯进了一场他人精心布局的梦境。

但就像是许多人犯过一次错,等再次遇上同样的事,仍不能在最初时候警觉自己险有犯第二次错的可能。

等她看到昏沉的天色下,缥缈的薄雾中,沧澜水榭里昏黄的光晕浸融成一片诡秘瘆人的暗黄色,如沉睡中的人平稳的呼吸一样微不可查的颤动,而她又出现在那条通往水榭,左边是湖泊右边是河渠的夹道上,周遭不见一个人影,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她已经好几日未曾往内苑去了,现下又是做梦了?

宁知越暗自好笑,那日虞循来寻她,请她帮个忙,便说到要借着她那个离奇古怪的梦境给众人一个预示:若公主仍旧留在别苑,或是留在汜州,接下来仍免不了凶手以公主的安危做要挟,逼迫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

映秋在别苑失踪却彻底失了踪迹,黑衣人又在众人眼皮底下追丢,而下毒的凶手及其帮凶还潜藏在别苑里威胁着公主的安危,汜州城里还有一拨不明目的,但势力庞大的幕后黑手操纵着这桩案子的走向……公主虽与这案子无关,却已成为两拨凶手博弈的棋子,现在又沦为他们的“人质”,更不用说袁志用的到来说不清究竟是帮忙多,还是威胁更多。

虞循来汜州除去探望公主,便是有规劝公主回京之意,只是他也知道公主心系冯昭,圣上一日不放下对冯昭的芥蒂,他日回京,诸多构陷仍会加诸在冯昭身上,虞循或能救他一次两次,却总有防不住的时候,更遑论虞循得罪了卢尚书,他在朝中的处境也算不上多好。

症结何在,他与公主都心知肚明,因此只是说明来意,并不敦促公主尽快回京,但眼下是关系公主安危,不得不离开。

但他提出这提议,洛为雍与漪兰皆是沉默,末了只说:公主当年被遣送来汜州是因为驸马,圣上并未言明让驸马回京,公主也不会走,况且现在公主神志不清,不能下决定。

洛为雍和漪兰的犹豫大有玄机,虞循未明说,宁知越暗里揣测,或许他们俩不只是监督冯昭这么简单呢。

虞循不置可否,只道下决定宜早不宜迟,而她那个梦诡异离奇,却又实实在在发生了,找个合适的时机添油加醋一番,也好催促二人想明白。

又说:这几日在搜查别苑,漪兰和洛为雍的意思是,也顾不上消息传开不传开了,先将别苑都搜查一遍,不信找不出来失踪的映秋,至于黑衣人……则会对那些伶人多加问询严查。而她这个梦也不用如此过急,可暂缓几天。

没想到这一暂缓几日,便又是日又所思夜有所梦了。

虽然知道是梦了,但想到上次水底出现的女尸,还有公主的惊叫,突如其来的那么一遭也总是叫人惊骇的。

她朝着水榭看去,四围仍然是垂下了幔帐,屋里静静的,看不出一点有人的迹象。

也是,公主还在病中,今日的水榭应当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但水底就说不好了。

这么想着,宁知越提着心往湖边看去,呆愣愣了好一晌,烟波浩渺的湖面像是未曾打磨过的铜镜,只囫囵映出周围景致的轮廓。

忽然,平静的水面从某一点开始翻出一圈圈涟漪,且开始越荡越大,直至咕咚咕咚地滚上几个水球,那一点向着四围翻涌起来。

宁知越似有所觉,心内一紧,果然看到水面下一团水草般的头发浮上水面。

有过上一次惊心骇人的体验,这一回宁知越没往水边凑,也警惕着留意身后和水榭,只看着那具女尸完全浮出,在水面上荡漾着,像是湖底有暗流涌动,推波助澜地将她向岸边推来。

宁知越后退几步,侧身往后扫了一眼,再一回头那女尸半个身子扒在岸边,湿哒哒的长发遮住了面目,一只骨爪紧扒着地,另一只骨爪在空中挥舞着,朝她抓着,骨头活动个楞个楞的在响。

看着看着,宁知越心里一阵莫名,有一瞬觉得她像是在像自己求救。

她想起那个“死去”的陈玉,若有人伪造了她的死,那个与她模样相似,又在她离家之际溺亡的女子,真正的死因究竟是怎样的呢?

鬼使神差地,她往岸边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问她是谁,是想我救你吗?

那女尸伸着手在空中抓着,她在岸边一尺来远的地方蹲下身,试图看清这具尸体的面目。

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楚,有往前挪了两步,那女尸像是被什么拽着往水底沉,仍旧朝她拼命的伸手。

宁知越犹豫着伸手抓住她,但这时身后一凉,她的手也一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宁知越大着胆子快速回头,就见一只白骨森森的手又搭上了她的肩,紧攥着她的肩胛,往身后的沟渠拖去。

宁知越回转头去看湖面,那半截**的身子还剩一截在水面上。

怎么回事,还有其他人?

顾不得多想,宁知越一个奋力往前扑去,一把抓住岸边水面上挥动的手骨爪,身后又重物撞在后背的“痛感”,但她此时只注意到自己抓出女尸湿哒哒的衣袍下树枝般粗细的手骨,却还有一个什么物件被她捋至手腕处,当的一声撞在岸边垒砌的卵石上,一声脆响悦耳,露出袖袍。

是一只玉镯,通体莹白表面有雕饰花纹,手臂外侧处的一点暗纹正好与玉镯雕饰的花纹衬在一起,只粗略的一眼,宁知越便可判断出这只玉镯绝非凡品。

只粗略扫过一眼,再来不及细看,肩上的骨爪卸去了将她往后拖的力度,改为将她往面前的湖泊里推去。

宁知越一手抓着女尸的手骨,右手手肘死死抵在地上,支着上半身趴在地上,入目的便是那颗湿哒哒黑黝黝的脑袋,还有湖边一大片湖水沸涌起来。

水下还有什么,宁知越直觉不是什么美妙的东西,撑了一会,察觉身后的力道变大,她一个旋身,在地上滚了一圈,仰头翻滚之际正对上女尸湿重头发下那张两眼黑洞洞的头骨,根本看不出人的模样来。

直视人头骨的恐惧让她快速移开视线,这一瞥让她发现水榭层层叠叠的幔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人影。

她想扯开嗓子高呼,但喊了几声,都只有她自己能听得到声音。

宁知越想不通,为什么每次做梦都如此得叫她不好过,总是被人追捕追杀。即便知道是在做梦,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也不能真任由这两具尸体任意施为。

她又瞥了一眼水榭幔帐上来来往往的人影,心内狐疑起来。

怎么这会水榭里会有这么多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肩上的手骨爪叫她旋身时一脚踢开,抓着女尸手骨的手也已松开,宁知越翻腾一番,旋即翻身爬起,往水榭跑去,只留下身后咕咚咕咚不停响着的水声。

冷气一气儿全往口鼻中灌,宁知越在水榭外停下脚步,才终于喘着气,舔了舔被冷风吹得发干的唇瓣,用力咽了一口唾沫。

静立着缓了许久,才发觉有些不对。

不止她在湖边的叫声无人听得到,这一路跑来,脚步哒哒哒踏在地面,还有正对着水榭敞开的正厅外站了许久,厅内的人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是看不见她吗?

宁知越缓步往里走,还在外面便看到数日未曾见过的映秋,一脸冷漠事不关己地冷眼瞧着屋内情形:春儿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抽泣声中文花匠跪得笔直张张合合的口与虞循、漪兰激烈地分说着什么,而虞循似乎并未细听,拧着眉与洛为雍和漪兰商量着什么,周陆然、石僧、韩阳平、计逢、甚至袁志用都出现了……

或哭或笑,或者高声怒斥或者有人低声细语,本应是公主病发后发生的事,但这些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人,一齐全到了这处算不上宽敞的水榭里,所有人的口都张张合合,各种声音汇在这处小小的厅内,像是在耳边敲响的鼓锣,除了觉得哄闹,什么也听不清。

但宁知越是明白了,他们真的没有发现自己,或者说看不见自己,各自做着各自的事,谁也不曾留意到她,也并不关心厅内多出来的一个人。

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就算没有亲眼见到过,但虞循都跟她一一细说过,结合现在这个画面,也与她在场经历过无异了。

她越过一众人,靠近临水一面的围栏,挑开幔帐往外看去。

外面的湖水还在咕咚咕咚的翻涌,只是看不到漂浮的女尸和只出现在背后的那一只手。

忽而,厅内的声音逐渐转弱至嗡嗡响动,一道含糊混乱的女声在水榭内放大,那调声难掩惊惶,如呓语一般时高时低、时缓时急,而这调声中还伴随着一个温柔且熟悉的男声在轻轻地安抚。

是冯昭。

公主和冯昭也在?

宁知越毫不犹豫,快步这回厅内往内室去,挑起分隔内室与外厅的幔帐,斜眼扫去,屏风边上是被雪团儿掀翻,散落了一地的花瓶与花枝竹叶,原本摆放花瓶的案几上放着一只食盒,其余陈设与她随着虞循进来时所见相差无几。

但内室除了公主与冯昭,绿珠也围在榻前伺候着。不多时,从露从外间进来,拎着一个食盒急匆匆置在另一侧案几上,从中取了一个汤盅倒进绿珠置备好的玉盏里,药香顷刻飘出,她转头奉给榻边的冯昭,冯昭一边轻声哄着公主,一边给喂药。

宁知越视线四下转悠着,不知怎么落在从露带取汤药的紫檀木雕花食盒上,看了一阵,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转头再去看对面放置花瓶的案几上,原应有一个三层雕漆描金花卉的食盒已不见了踪影。

是梦境的无常,还是真有什么问题?

她迟疑着走到案几前,看着空荡荡的案几许久,忽听一个微弱的女声神神叨叨又惊恐地说:“他来了。”

宁知越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又想到什么,快步走到围栏边,挑起帷幔。

外面还是昏沉寂静的一片,并不见什么人。

但这时,冯昭回道: “你不该来的。”

一个人都没有,究竟是谁来了……

宁知越又环顾四周一圈,还是没见着其他人,生出一丝气恼,她偏头朝榻边看去,见冯昭端坐在榻沿正中,面上似笑非笑,又流露出一丝无奈的忧愁,双眸目不斜视幽幽地看着她。

愣了一晌,宁知越明白了,她以为冯昭的那句话是顺着回应公主的那句“他来了”,但他这句话根本就是对着她说的。

她顿了顿,没去想为什么独独冯昭看见了自己,张张嘴,本想问一句你这话什么意思,话到嘴边,待瞥见他身后,也不禁毛骨悚然,睁圆了眼。

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从冯昭的右侧伸出,一把抓住他的右侧衣袍,似是借着这个力道,床帏里公主缓缓地直起身,忽而一只莹白雕饰纹路还掺了一团糖色的玉镯从她手臂滑至手腕,宁知越再去看公主的脸时,却看到一张与湖畔女尸一般两眼黑洞白森森的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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