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志用所料不差,冯昭被羁押后,漪兰与洛为雍便吩咐下来,令各院落管事指挥着底下人清点用物,收拾行囊,待三日之后便回公主府。
这一道命令惊起千层浪,别苑中有人惊喜雀跃能去京城的,也有舒慰自己时隔多年能重返故土的,但有人高兴有人悲,其中也不乏消极扫兴的,在大部分人都沉浸在将要回京的喜悦之中时,问了一个所有人都刻意忽略的问题:公主真的会回京了吗?
不是能不能回京,而是会不会回去。
公主缘何被遣送到汜州,不止别苑上下,便是大周百姓也都心知肚明,而两年前公主落水患病与驸马脱不了干系,末了也因公主的包庇不了了之,这一回,公主尚在病中,神智未明,若等公主醒来,知晓驸马的作为与处境,会不会再次包庇他?最终还能离开汜州吗?
有人沉溺美梦不愿醒来,坚持说:“这次不同,是驸马要谋害公主,证据确凿,漪兰姑姑亲眼所见,虞钦使也定了此案,便是公主醒来还要包庇,虞钦使能答应?”
那些消极的人则道:“当年圣上都拗不过公主,而今在汜州,以公主为尊,公主铁了心要维护驸马,虞钦使又能奈其如何?”
这话原是实情,但听来颇为刺耳,那一方不悦,也不愿多想,只咬口道:“左右漪兰姑姑与洛长史定了回公主府的归程,只要三日后能回了公主府,回京城还远吗?”
另一方却摆首叹息,大败兴致,一句“只怕公主府也是回不去的”,终于惹恼了那一方,不欢而散。
但事实似乎为了证实人多势众能撑起足够渺茫的希望,不到两日,怡景殿又传出消息:公主已清醒,漪兰姑姑与洛长史还有虞钦使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尽数告知公主,也格外提醒了驸马的罪行,公主沉思再三,最终定下仍旧依照漪兰姑姑与洛长史的提议回京,至于驸马……交给虞钦使秉公处理。
此言一经传开,犹如油锅沾水一般,所有人都为这个消息炸开了锅,对此很是惊讶。
自驸马被关押之日起,虞循便已默认了驸马谋害公主,公主现下这番话,是彻底对驸马死心了,还是终于忍受不了再留在汜州了?
其他人如何想,宁知越不知道,但只看祝十娘与孙齐夫妇面上日益显露出焦急之色,闲话时也常常心不在焉,多番与她打听内情,还借机问她是不是与虞循有了矛盾,她这些日子为什么没有去内苑找虞循,虞循也好些时候没来褚玉苑找她了。
统共就三日,哪里来的好些时候。
韩玉娇来褚玉苑为冯昭求情那日早晨阿商赶来解围,过后不久,虞循也来了褚玉苑,一来是为冯昭之事引得韩玉娇和计淑的出格行径与她致歉,二来则是与她说明袁志用去找他的事情——说是谈论了些朝中之事,袁志用对公主将要回京并无任何不满。
这感觉很奇怪,宁知越每每想起虞循与她说这些话时的微妙表情,一边觉得他有意与她解释什么,一边又觉得他在提醒她什么。
但不管他是何意,她自己是见了虞循不自在,实言相告还不到时候,继续说谎……已快要瞒不住他,自己也心虚羞于直面面对,索性就留在褚玉苑里,留意着此前被她忽略的祝十娘夫妇的可疑言行。
虞循也不知是顾忌了她的感受,还是真的忙着接下来的布局,也少来见她,只在昨日公主醒后,让阿商来传达消息。
除去张扬声势外,阿商的另一桩事便是将宁知越请去秋鸣院。
公主未醒之时,虞循便没再有过动作,只等着看绿珠接下来会不会与凶手联系,再有行动。
那日驸马“行凶”被漪兰撞见,当即便将人抓捕,那时绿珠还未回到寝阁,待听到消息,匆匆赶回去的时候,事已成定局。
绿珠惊愕之余,也没忘了为驸马开脱求情,言之凿凿地细数公主与驸马多年情谊,不会这样对待公主,但她的真情实意并未持续太久,在漪兰一次厉声打断后,便没再有下文。
至于后来……让公主回公主府是为了避免凶手再次下毒行凶,在此之前,留在别苑的这三日里,公主的安危尤其重要,是以洛为雍着卢毅调派人手,并他二人在内守着怡景殿内外,而漪兰则在寝阁内亲自照顾公主。
袁志用耳闻此事,还特命李先生去详告虞循:他那些驻守在别苑外的兵,已在各处出口把守,更有一队人马严阵以待,只要怡景殿需要,必当护卫公主周全。
将他引来别苑拱卫公主是不得已之举,而袁志用自来了别苑野心全消,整日无所事事更叫人怀疑其背后是否有动作,绿珠之患尚未解除,虞循自不可能让他更近一步。
虞循传话说,绿珠应该是已经知晓自己被怀疑,近来言行尤为谨慎,只守在公主身侧,往常出入怡景殿的活计全交由从露去做,就连漪兰也很怀疑,是不是虞循弄错了。
虞循倒是不怀疑绿珠的嫌疑程度,只是忧心,不见绿珠有动作,接下来的计划还能顺利进行吗?
幸而公主醒来又添了一把火,今日一过,明日公主便会启程前往公主府,届时绿珠和从露会被留下来指点底下仆众继续收拾公主的用物,不会让其跟去公主府。
也就是说,绿珠也好,凶手也好,都只剩这一日来应对公主将要离开的巨大变故了。
于是,到了傍晚夜幕降临,怡景殿果然有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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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祝十娘和孙齐行方便,宁知越依照虞循的传话去了秋鸣院,方知虞循与洛为雍安排了人盯守住怡景殿和褚玉苑,只等着看是哪一处先动。
大约酉时将到,洛为雍便派了人来传达消息:绿珠出了怡景殿,往膳房去了。
又是膳房。
宁知越很是疑惑,之前映秋失踪时绿珠就去过膳房,依虞循的调查,她还极有可能是带着映秋一起去的,后来又没有将人带回怡景殿,难不成这人一直被她藏在膳房附近?
可是后来洛为雍与袁志用重又翻查了整个别苑,膳房也在调查之列,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由此才觉得映秋的行踪成迷,担忧她的安危。
但他们没有在膳房处找到人,而绿珠又多次出现在膳房附近……莫非膳房里还有隐藏的秘密?
然此时也不是想这个时候,既然绿珠已经有了动作,虞循也要按照之前的计划去收网了。
祝十娘与孙齐夫妇那边未见动静,宁知越回褚玉苑反倒担心引出麻烦,虞循让她留在秋鸣院,暂且避一避,等事情结束才好。
宁知越正应下,福寿也匆匆忙在虞循离开前到来,一见了宁知越,喜道:“奴婢听洛长史道宁娘子在秋鸣院,还怕赶不上,这会儿正好。”他转向虞循再掬了一礼,“今日姑姑一直心里不安,猜测一定是绿珠先动,方才听了洛长史的传话,愈发忧虑,恐其狗急跳墙,有极端之举伤及公主。殿外虽有卢典军坐镇,但殿内空旷,叫人心慌,姑姑想请宁娘子去殿内陪一陪公主,若殿内有端倪,宁娘子能尽早发现,再则宁娘子留在殿内也使人心安许多。”
说了这么多,实则就是觉得宁知越是女子,又会功夫,方便近身保护公主。
虞循不禁拧眉,宁知越的伤才消停了几日,让她来秋鸣院本就是顾虑褚玉苑生变故,祸及到她,更遑论让她去怡景殿。怡景殿人多手杂,又是今夜事端发源的重地,若真闹出事,他不便分心顾及她,她又不甚在意自己的伤,再不小心伤到了怎么办?
他抿了抿唇,张口就拒绝,“宁娘子身上还有伤……”
“伤已经不碍事了,你先去与公主、姑姑回话,我一会就随着虞钦使一同过去。”宁知越打断虞循的话,自己应承下,待福寿离去复命,她才与虞循道:“漪兰姑姑的担心并不多虑,你们以公主要离开汜州做逼迫,凶手们不想暴露,对公主下手才是最直截了当的办法,殿外虽然有卢典军,殿内也有漪兰,但凶手狡诈,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岔子。”
“真要出岔子,谁也拦不住,你本就与此事无甚关系,此前已为此负伤,怎可再让你去挡祸。”
宁知越道:“我是真就残废了不成,不用右手,我也还有左手能对付,再不济,我还长了嘴,你们就在殿外,我高呼一声你们又不是听不见。”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是铁了心要跟着去了,但见虞循还是沉下脸,她又说:“我其实也是真的想弄明白,公主是绿珠的救命恩人,漪兰姑姑也曾说,谁背叛公主都有可能,只有绿珠不可能,但现在偏偏绿珠的嫌疑是最大。
“绿珠是年幼为公主所救,一直跟随公主左右,很难与陈家有什么关联,更别说为了陈家背叛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公主,如果不是因为凶手的缘故,就是因为更早之前的事,那就只有公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公主才醒,尚为病愈,你们也没法问出前因后果,不如我趁着这个时候看看能不能从公主哪里打探出一二来。”
宁知越提起陈家,虞循便哑了声,深深看了她一眼,只得由着她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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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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