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别墅距离市区有些距离，环境清幽私密。车子驶入雕花铁门，穿过一片精心打理的草坪，最终停在一栋现代风格的三层别墅前。
眠眠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漂亮的秋千和滑梯，兴奋地拍着小手：“哇！谢爸爸，这里好漂亮！”
谢谳抱着她下车，目光却落在跟在后面、神色略显复杂的絮听身上。“进去看看？”他语气平和，带着征询。
絮听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浅色运动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整个人看起来清瘦又带着几分疏离感，与这豪华的环境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别墅内部的装修并非他想象中那种冷硬的奢华，而是以温暖的米白色和原木色为主调，随处可见柔软的地毯和充满童趣的装饰。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郁郁葱葱的花园，阳光洒进来，明亮又温馨。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几乎占据了整个偏厅的玩具房。里面从乐高墙、迷你厨房到绘本角、绘画区，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个迷你的旋转木马。显然是花了极大心思布置的。
“喜欢吗？”谢谳低头问怀里的眠眠。
“喜欢！”眠眠眼睛亮晶晶的，挣扎着要下地，立刻就跑进去，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发出惊喜的欢呼。
絮听默默地打量着这一切。他不得不承认，谢谳在物质上，确实能给眠眠提供他难以企及的条件。这里安全、宽敞、充满乐趣，像是一个为孩子打造的梦幻王国。
“儿童房在二楼，主卧在旁边，方便照顾。”谢谳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不知何时走到了絮听身边，距离有些近。
絮听下意识地退开半步，语气平淡：“嗯，看到了。”
他的疏离让谢谳眼神微暗，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道：“可以去楼上看看，视野不错。”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旋转楼梯。二楼果然如谢谳所说，主卧宽敞明亮，连接着一个大露台，正对着后面的花园和小型泳池。而紧邻主卧的儿童房，更是被布置成了粉蓝色的海洋主题，天花板上甚至投影着流动的水波纹和游动的小鱼，梦幻得不真实。
“你费心了。”絮听看着这一切，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应该的。”谢谳看着他，“我只是想给她最好的。”
絮听转过身，面向他，帽檐下的目光清亮而直接：“最好的环境，最好的物质，这些你确实能给。但谢谳，孩子需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我知道。”谢谳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所以我需要时间，也需要……你的允许。”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与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京圈太子爷判若两人。
这时，玩累了的眠眠被保姆带上楼，小脸红扑扑的，看到絮听就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爸爸！这里好好玩！我周末可以来这里住吗？就住一晚！”她仰着小脸，满是期待。
絮听低头看着女儿渴望的眼神，又抬眼看了看等待他回答的谢谳，沉默了片刻。
他蹲下身，平视着女儿：“眠眠真的想在这里住吗？不会害怕？”
“不怕！”眠眠用力摇头，凑到絮听耳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说，“谢爸爸这里有好大的玩具房！而且……谢爸爸答应晚上给我讲恐龙故事！”
絮听：“……”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对谢谳道：“好，这周末，就一晚。我会把她需要的东西送过来。”
谢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点了点头：“好。”
看完别墅，谢谳提出一起去附近的餐厅吃午饭。是一家格调高雅、同样注重**的亲子餐厅。
落座后，眠眠兴奋地研究着儿童菜单，絮听则看着窗外，有些心不在焉。
“尝尝这个，”谢谳将一杯温热的、散发着淡淡甜香的饮品推到絮听面前，“蜂蜜柚子茶，润润喉。”他记得絮听昨天哭过，嗓子应该不舒服。
絮听怔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用餐期间，谢谳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照顾眠眠，给她剥虾，切牛排，动作虽然依旧带着点生疏，却极其耐心。絮听默默吃着，看着对面那“父女”俩的互动，心情复杂。
偶尔，谢谳也会将话题引向他，问他最近的工作，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聊家常。絮听简单地回答着，气氛倒也不算尴尬。
快吃完时，谢谳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工作电话。他对着絮听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起身走到一旁去接听。
眠眠凑到絮听身边，小声说：“爸爸，谢爸爸好像变好了。”
絮听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没有回答。
变好了吗？
或许吧。
只是，被伤过一次的心，想要再次毫无保留地信任，太难了。
谢谳接完电话回来，神色如常：“下午我送你们回去。”
回程的车上，眠眠玩累了，靠在儿童座椅上睡着了。
等红灯的间隙，谢谳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同样闭目养神的絮听，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听听，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慢慢来。”
絮听眼睫微颤，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回应。
但紧绷的肩线，似乎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
慢慢来？
那就……慢慢来吧。
————
周末转眼即至。
絮听将眠眠的小行李箱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从睡衣、换洗衣物到她离不开的小兔子玩偶、惯用的牙膏，事无巨细。明明只是去一晚，他却感觉像是要送女儿出远门。
谢谳准时来接人。他今天穿得更加休闲，似乎是为了更好地融入“爸爸”的角色。
眠眠倒是兴奋得很，早就背好了自己的小兔子背包，在门口蹦蹦跳跳。“爸爸，我会想你的！”她抱着絮听的腿，仰头说道，虽然开心，但小脸上也有一丝对陌生环境过夜的不安。
絮听蹲下来，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轻声叮嘱：“要听谢爸爸的话，晚上睡觉盖好被子，有事就给爸爸打电话，知道吗？”
“知道啦！”眠眠用力点头。
絮听站起身，将小行李箱递给谢谳，目光与他交汇，带着不言而喻的嘱托。
“放心。”谢谳接过箱子，言简意赅，却重若千钧。
看着谢谳抱着女儿，女儿搂着他的脖子欢快地挥手道别，然后坐进车里，车子缓缓驶离，絮听站在公寓楼下，心里空了一大块。
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和女儿分开。
公寓里安静得让人心慌。没有了眠眠叽叽喳喳的声音，没有了动画片的背景音，甚至连空气里那股甜甜的奶糖味似乎都淡了许多。
他试图找点事情做——打扫卫生，看剧本，健身，但总是心神不宁，时不时拿起手机看看，生怕错过眠眠的电话或者谢谳发来的消息。
---
另一边，城西别墅。
谢谳确实履行了他的承诺，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陪伴女儿上。他陪着眠眠在玩具房里疯玩，耐心地回答她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甚至在眠眠的指挥下，一起用乐高搭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超级城堡”。
晚餐是请来的营养师精心准备的儿童餐，色香味俱全，眠眠吃得很开心。
到了洗澡时间，谢谳显得有些笨拙，但还是顺利地把香喷喷的小团子从浴室里捞了出来，换上柔软的睡衣。
最关键的环节——睡前故事。
谢谳拿着那本《恐龙大陆》，坐在眠眠的床边。他低沉的声音念着故事，虽然没什么起伏，但格外认真。眠眠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霸王龙保护了他的朋友们。”谢谳合上书，低头看着女儿，“故事讲完了，该睡觉了。”
眠眠却眨了眨眼，小声问：“谢爸爸，你会像霸王龙一样保护我和爸爸吗？”
谢谳愣了一下，看着女儿纯真的眼睛，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和难以言喻的责任感。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郑重地回答：“会。爸爸会永远保护你和……听听爸爸。”
“那就好。”眠眠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嘟囔着，“爸爸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呀……”
谢谳看着她渐渐入睡的恬静小脸，心里某个角落柔软得一塌糊涂。他拿出手机，调整好角度，避开女儿的脸，拍了一张她带着笑意入睡的照片，然后发给了絮听。
附言：【睡了，很乖。一切安好，勿念。】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瞬间，对话框上方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但输入了很久，最终只回过来两个字：
【收到。】
谢谳看着那两个字，几乎能想象出絮听抱着手机，删删改改、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他没有再回复，只是将手机调成静音，轻轻躺在女儿身边的地毯上（怕睡床上会压到她），准备守着她。
这一夜，对絮听而言，是漫长而忐忑的分离。
而对谢谳而言，是笨拙却充满新奇的、作为父亲的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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