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阁】隐秘的包间内,檀香袅袅,茶香清冽。絮听推开雕花木门时,谢谳已经坐在了主位。他今天没穿正装,一件深灰色高定羊绒衫,衬得他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闲适,但那双看过来的眼眸,依旧深邃迫人,带着审视。
龙舌兰的信息素被主人刻意收敛,但依旧若有若无地弥漫在空气中,与这雅致的环境格格不入,也让絮听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今天穿得很简单,米白色毛衣,浅色牛仔裤,脂粉未施,看起来比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顶流要柔软许多,甚至带着一丝易碎感。这是他在来的路上,反复思量后决定呈现的姿态——不是弱者,但需要让对方意识到,他并非无懈可击,他的软肋,同样也是对方的。
“谢总。”絮听在离谢谳最远的对面位置坐下,声音平静,带着疏离。
谢谳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这过分平静的表象下看出些什么。他抬手,姿态娴熟地斟了一杯茶,推到絮听面前,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们之间,没必要绕圈子。”谢谳开门见山,声音低沉,“眠眠,是我的女儿。”
不是疑问,是陈述。
絮听指尖微颤,没有去碰那杯茶。他抬眼,迎上谢谳的目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反问:“所以呢?谢总今天找我来,是想确认这件事,还是已经有了处置方案?”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谢谳微微蹙眉。他预想过絮听的反应,可能是愤怒的控诉,可能是卑微的乞求,甚至是带着孩子再次逃离的决绝,却没想到是这样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处置?”谢谳重复着这个词,似乎觉得有些可笑,“谢家的血脉,流落在外,你觉得我会怎么‘处置’?”
絮听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似乎正在逼近。他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陷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冷静。
“谢家的血脉?”絮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谢总身边Omega无数,或许流落在外的‘血脉’并不止眠眠一个,谢总难道要一个个都认回去吗?”
这话刺耳至极,谢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龙舌兰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浓烈了几分,带着警告的意味:“絮听,注意你的言辞!”
“我的言辞或许不中听,但说的是事实。”絮听毫不退缩,尽管被那信息素压得有些呼吸困难,“眠眠从出生到现在,三年零四个月,你谢谳在哪里?她生病发烧我整夜不敢合眼的时候你在哪里?她咿呀学语第一次喊爸爸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你凭什么以一句‘谢家的血脉’,就来决定她的未来?”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底氤氲的水光和微微发红的眼圈,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激荡。这副强忍委屈和愤怒的模样,比直接的哭诉更具冲击力。
谢谳被他问得一窒。那些他刚刚得知的、关于絮听独自带孩子的艰辛资料,此刻与眼前这人泛红的眼眶重叠,让他胸腔里那股无名火莫名地被浇熄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我并不知道她的存在。”谢谳的声音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上位者的笃定,“如果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会怎么样?”絮听打断他,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一滴,他迅速偏头擦去,再转回来时,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倔强,“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豪华的茶室里,用高高在上的姿态,来通知我,你要带走她?还是像三年前那样,给我一张更巨额的支票,买断我们父女的关系?”
“谢谳,”絮听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谢谳心上,“眠眠是我的命。你想要回她,除非我死。”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包间内陷入了死寂。
茶香依旧,檀香袅袅,但空气却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谢谳看着对面那个仿佛随时会碎裂,却又异常坚韧的Omega,第一次感到事情有些脱离掌控。他预想中的威逼利诱,在对方这以退为进、以柔克刚的姿态下,似乎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他想要孩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他突然意识到,如果手段过于激烈,他可能得到的,是一个恨他入骨的絮听,和一个永远不会认他的女儿。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良久,谢谳才重新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妥协般的、却依旧强势的意味:
“絮听,我们都需要冷静。”
“我不会强行带走眠眠,至少现在不会。”
“但是,作为她的父亲,我有权利见她,有权利参与她的成长。”
“从今天起,我会定期来看她。这是我的底线。”
————
絮听走出【茗香阁】,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坐进自己的车里,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才允许自己卸下那强装的镇定与脆弱。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缓慢地吁出一口气,后背沁出的冷汗此刻才感到一片冰凉。
第一步,算是稳住了。
谢谳没有立刻动用强硬手段抢夺眠眠,这已经比他预想的最坏情况好上太多。那句“我有权利见她,有权利参与她的成长”,虽然依旧强势,但至少留下了周旋的空间。
“定期来看她……”絮听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唇角勾起一抹带着冷意和疲惫的弧度。这看似妥协的背后,是何等居高临下的施舍姿态。但他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在这个框架内,尽可能地为自己和女儿争取最大的自主权。
他拿出手机,先给周律师发了信息:【见面结束。他承认了眠眠的身份,但目前没有强行带走的意思,提出要定期探视。准备一份详细的探视权协议,限制时间、地点、方式,必须由我全程陪同,确保绝对安全。】
接着,他拨通了黎念的电话。
“念哥,见完了。”
“听起来还没被生吞活剥?”黎念在那头轻笑,似乎毫不意外。
“暂时没有。他提出要定期见孩子。”
“嗯,意料之中。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你的机会。”黎念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从容,“把握好度,既不能让他觉得你在刻意阻挠,激起他的逆反心理;也不能让他太容易接近孩子,显得你毫无分量。让他明白,想见女儿,得按你的规矩来,而且,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无论是尊重,还是资源。”
“我明白。”絮听应道,黎念的话总是能一针见血。
“另外,”黎念顿了顿,语气稍缓,“我跟煜舟提了一下。他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谢家老爷子那边透个风,就说你是我护着的小辈,孩子还小,经不起大风浪。谢谳那边或许会有所顾忌。”
絮听心头一暖:“念哥,谢谢你。”
“客气什么,等着看我们奶糖O怎么把龙舌兰调成甜酒呢。”黎念笑着挂了电话。
有了黎念和裴煜舟潜在的支持,絮听心里踏实了不少。他知道,这场博弈,他并非完全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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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谢谳在絮听离开后,并未立刻起身。他独自坐在茶室里,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口。
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离了他的预设轨道。他预想中的对峙,应该是他掌握绝对主动权,絮听要么屈服,要么崩溃。可事实上,那个Omega用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和脆弱,将他置于了一个看似强势、实则被动的境地。
他确实可以强行带走孩子,以谢家的权势,这并不难。但然后呢?
絮听那句“除非我死”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他脑海中不断浮现眠眠那双酷似絮听、又带着他自己影子的大眼睛,如果孩子长大后知道是他用强制手段让她和爸爸分离……
谢谳揉了揉眉心,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涌上心头。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特助的电话。
“找最好的儿童心理专家和营养师,资料发给我。”
“另外,把城西那套带花园和游乐设施的别墅整理出来,按照……按照三岁小女孩喜欢的风格,重新布置。”
特助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应下:“是,谢总。”
挂断电话,谢谳看着窗外。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环境,是身为父亲的责任。
但心底某个角落,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问:真的仅仅是因为责任吗?
那个叫絮听的Omega,比他想象中更难搞,也……更有趣。
他拿起凉掉的茶,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在口腔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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