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欢鼻尖窜进点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像初融的雪水,干净清新。
挺好闻。
他视线对上顾月疏垂下的眼睛。
那双眸子隐在昏暗中,随着荧屏晃动的光而明灭不定,林清欢看得怔住刹那,心中有微漾的情愫稍纵即逝,只是一瞬,他也霎时退回自己的座位。
“咳……那啥。”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愣愣转移话题,“有点渴。”
桌面的可乐被人连灌而尽。
教室的灯再次亮起,副班提醒道:“大家收拾下,等下可以出发了,那家店就在我们学校附近,不是很远,咱们待会儿走路去就行。”
教学楼的楼道陆陆续续走下不少人。
三楼的楼道口站着三个人。
何逢:“欢欢,你怕不怕?要不要人陪?”
林清欢冷觑:“切!本少爷一手篮球把体育班打趴能怕鬼?”
“真的不用?”何逢又问道。
远去的身影摆摆手:“一会儿就回来。”
三楼的洗手间在回形走廊的拐角,林清欢路过几间黑漆漆的教室,也不知是老鼠还是什么动物忽然弄出点“吱哑”的怪声。
吓得人猛地回头,四处查探。
洗手间的灯亮起,四周寂静得针落可闻。
外面还吹着凉风,风过树梢,沙沙作响,莫名有点阴森可怖。
远在楼道口的人,手机忽然弹出通知。
【江湖救急,速来。】
何逢正在刷视频,这一转头,却见顾月疏离开的背影,他喊了声:“顾哥,你去哪?”
“等等就回。”
教学楼夜深人静。
“顾月疏。”
林清欢趴在转角处小声叫道,左右四下无他人,他才勾勾手指继续说,“你快过来。”
“有什么事吗?”
“你站在这里。”
林清欢把顾月疏拉到洗手间入口的镜子前。
刚走两步的人突然又回头叮嘱。
“那啥,你方便捂下耳朵吗?”
“……”
顾月疏微笑点头,几乎是心领神会,从口袋里翻出蓝耳耳机戴上,甚至还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林清欢:“如果还不放心,你来控制音量。”
*
城市绚烂的霓虹灯下,灯火通明,大群的人影匆匆掠过,还伴随有断断续续的合唱歌声。
不知是谁喊了句。
“劳委跑调了!”
“放屁!大合唱是我唯一不会跑调的高光时刻!”
“就这你还高光时刻啊?”
……
随后是阵不约而同的哄笑声。
一群人便是这样嬉闹着来到大排档。
“班长呢?”刚落座的人问了句。
“班长手疼,说回去换药了,班长说反正明天不用上学,让大家今晚随便吃喝玩乐,所有消费找他报销就成。”副班笑着说。
“班长果然豪气。”
“那是,班长可是咱班里唯一的富二代。”
林清欢和何逢正好一左一右坐在顾月疏身边。
林清欢偏头问:“你不也是富二代吗?”
那边何逢也看来,两人隔着当事人聊起来:“咱顾哥低调,班里估计没几个人知道,如果不是真的见过,我都不敢相信他家那么有钱,光是门口那棵不起眼的树就能抵上我家十套房。”
“略浮夸。”
“真的,下回让顾哥带你去参观下,保管你觉得自己在做梦。”
“呃……没兴趣。”
毕竟他就住在那里来着,没啥好参观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林清欢的手机却忽然弹出通知,是他的死党弹来视频。
那边第一句就是:“林林,你今天篮球赛可把我帅死了。”
“你又没来看。”林清欢啧了句。
“我哪用去看,你们那个篮球场两百来人,一百多都是我叫去的自己人!我让他们给我录视频了,我家林林果然是三六十度无死角大帅哥!”
“你怎么又搞以前那套?打架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总要长大,武力解决不了一切是吧?”
视频对面的人打断他的话,满身水彩污迹调起画板,“不跟你说了,我那老师贼拉变态。”
果不其然,视频那边传来模糊的画外音。
“小崽子让你画画,和谁聊天呢?”
手机猛地被一阵翻转,随后黑屏中断。
林清欢心中感慨,好像曾经一起无法无天的人都开始有了各自的轨迹,说难过吗?也不算难过,说开心吗?可是也不甚开心。
“来,我们走一个!”心中的烦闷叫他啪嗒扣起啤酒罐的拉环,举杯邀请大家。
“来来来!干杯!”不少人都瞬间站起来。
“你会喝酒?”何逢忧心问了句。
“开玩笑,本少爷千杯不醉,万杯不倒好吗?”林清欢唇角微弯,斜眼眺去。
一饮而尽的人还意犹未尽,再次举杯:“再走一个!”
“好好好,走一个!”
何逢嘴边的啤酒还未入口,便眼睁睁看着那个带头叫得最欢的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何逢:“……”
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就这?
何逢盯着这醉意横生,满脸潮红,就连耳垂都似要滴血的人靠在顾月疏肩上,问了句:“顾哥咋整呀?你知道他住哪吗?”
“住我隔壁,我送他回去。”
“你俩是邻居?竹马呐?我说你们相处模式咋那么怪——诶诶诶!”
醉态满满的人还趁旁人说话的间隙又偷偷灌了一瓶,何逢伸手去抢的时候,只抢走个空瓶子。
掂掂这空瓶子,何逢无奈摇头:“这回估计更醉了。”
*
那夜,月明风清。
路灯和着月色,幽幽洒落银杏树,树影斑驳拖在石板路上。
高挑的身影缓缓穿过稀疏的叶影。
顾月疏背上的人,酒品显然不是很好,非但在他背上乱动,还张开双手,自己与自己比划着拳头猜拳:“我们来喝啊!”
“你醉了。”
“你才醉,放开我,我还能喝!”
他背上的人似乎顿时不悦起来,挣脱着要下来,顾月疏不想弄疼他,只得任由他跳下来。
踉踉跄跄落地的人,眸光潋滟得朦胧,眉宇间像是藏有无尽春色,呆愣愣看着他笑。
像是笑够后,倏那蹲在地上,缩成一小团,便再也不理人,最后也不知从哪捡到块小石子,又开始在地上乱画。
顾月疏略无奈,跟着人半蹲下。
静静看着他在那胡乱作画。
这灵魂画手的画,他只勉强看出是两个简笔画小孩。
可是醉酒的人却又难得在此刻格外的清醒,伸出指尖,指腹轻轻摸上那个略高的身影,双眼也似醉非醉般慢慢晕出无尽的柔和。
夜里雾气缈缈,凉意渐浓。
地上的人不愿动,顾月疏也没说什么,脱下外套披上那个蹲着的身影。
十分钟后,路边驶来辆车。
车子缓缓停下,车门打开,顾月疏便是直接把人抱进车里。
王叔搭了把手叹声:“喝这么醉呀。”
顾月疏轻声回道:“就两罐啤酒。”
闻言,王叔无奈笑笑:“那还真是不胜酒力。”
“谁说我不能喝!”
靠在他肩上的人像是听不得这种话,猛地扎起身,“我还能喝!”
许是使劲全身力量,他话刚完就已经浑身无力倒下,半个身体都枕在身下的双腿上。
林清欢眨眨迷离的双眼。
视野对上的人略模糊,却模糊得惊艳。
他痴痴笑笑:“姐姐,好漂亮。”
听到这话,前方开车的王叔也是宠溺失笑,他倒是不曾发现喝醉的人还能这么可爱:“小少爷,那可不是姐姐,那是你哥哥。”
“哦,哥哥。”
他呢喃声,又往人怀里蹭蹭,拱起鼻子深深嗅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好香。”
最后便是彻底昏睡过去。
*
两人很快回到家,顾月疏抱着人上楼。
这是他第二次走进林清欢的卧室。
第一次也不算久,就是上周,他亲手布置的时候。
把人轻轻放到床上,他垂下眼睑,轻轻描摹这人的睡颜。
熟睡的人,紧紧抿起双唇,配上略皱的眉头,缩在被子里,像是个没安全感的孩子。
窗户敞开,秋意沁凉袭来。
夜色朦胧,昏暗中顾月疏抬起手,指尖慢慢靠近那张脸。
他的手最终还是停在林清欢脸颊上咫尺的距离。
其实他自始至终都明白,这份趁着夜色去触碰的小心翼翼,会因为某层身份,而演变得不伦不类。
收起手起身,正要离开的人,还未迈出步伐,他的衣角忽然被人拽住。
他侧眼看着那伸出被子的手。
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便也是被这样拽着衣角。
十年前那场初见,小男孩扯住他的衣角,非要看他笑。
“你别难过,笑笑。”
顾月疏不喜欢笑,那时,他的世界太过冰冷,以致于他想不明白孤独为什么不能是种享受?
可是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男孩把自己兜里的唯一一包小辣条强硬塞给他:“你别难过,我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偷偷吃辣条,吃完就开心了。”
似乎在男孩的眼中,只有笑容才能象征幸福。
他勉强抿出个微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崽崽,妈妈是这样喊我的,姨姨也跟着喊,你也要跟着喊。”
“我为什么要?”
“你就要。”
六岁的男孩扬着倔强的脸,像个态度强硬的小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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