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插曲

“你知道吗,小妹妹,她叫莉莉娅。”女人说了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随即将目光锁定在苏塬身上,嘴里低声快速地念了一句什么。

被女人的蓝色眼眸直勾勾地这么看着,苏塬觉得头脑有点恍惚和疼痛。

她抬手揉按自己额角直跳的血管,心想这是第一次有同类对她出手。

【居然是精神系。】

对方一张漂亮脸庞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嘲讽意味。随着头痛的加剧,苏塬发现女人的五官都开始往下淌血,面部似乎因疼痛而抽搐,形容可怖,不知道的还以为受到精神攻击的人是她自己。

【精神系真的很麻烦。】

——昏迷前,苏塬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两分钟后,苏塬从无知无觉的状态中苏醒,她闭着眼睛感知现状,发觉自己双手双脚被捆了个严实。

说不上慌张,只是觉得怪异。

多年来,对她发难的只有各种等级的异变物,从没有出现过这样大动干戈掏空异能来攻击她的能力者。

为了弄清楚原因,她暂时没有动作,女人拎着她的外套兜帽将她拖进房间,令人作呕的气息愈发浓郁,激起了苏塬久远的,刻进灵魂深处里的憎恨。

这种憎恨在艾达把她拖到异变物跟前,口腔粘液和血水落在身上的时候,达到了一个峰值。

【彗星的能量寄宿在人类残骸后,会不断驱使异变物做出行动,通过进食能力者,完成进阶,或寻找普通人类进行新一轮的寄生。】

【循环往复,漫无止境。】

在即将被啃噬的前一秒,她猛地挣脱开绳子,藤蔓在地板簌簌游走,把艾达和房间里的N5级异变物牢牢束缚住。

艾达尖叫一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往常被她攻击或者下药的能力者从来没有中途醒来过,直到成为莉莉娅的饵料,永远沉眠下去。

【“你这个小杂种!”】

她失算了,艾达想。

自己不该选择今天去偶遇能力者。

——现在,面对苏塬这样拥有恐怖实力的人,她和莉莉娅没有任何希望了。

巨大打击下,她面目狰狞地叫骂起来,挣扎之际,枯槁的卷发垂落,那双蓝眼睛里的光芒熄灭了,只有一片绝望的死寂。

“别这样,我没做错任何事,也没对不起你们。现在,我想知道为什么。”苏塬说。

女人目前的状态极差,无法使用异能,即使以全盛的精神力再次发动攻击,也不能二次撼动她的意识。

她声嘶力竭地诅咒了苏塬几句,最终放弃挣扎,嗓音沙哑地叙述事情的经过。

“我的朋友莉莉娅,漂亮,又善良,是个好姑娘。”

“从我记事开始,她一直在我身边,我们约好了报考同一所学院,从事同一份工作,等我们攒够了钱,在海边买套小房子,就这样过一生。”

“后来,彗星坠落在远方的某座城市,异变很快在数个月内扩散至全球。”

“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没再像方才拦住苏塬时那样落下浮夸的眼泪,只是沉默地,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莉莉娅一直很饿,我只有她了,她得吃东西。”

“我想让她活下去,费了好大功夫把她藏在这里,最开始,我去捕猎,我去寻找物资,各种动物各种食物都尝试过,但没有用,你知道吗?”

“只有一种东西有用。”

艾达扯起嘴角,笑容僵硬:“觉醒异能的人。”

——闻言,苏塬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样啊,还真可怜。”她难得拖起长调,缓缓地说。

随后,她把藤蔓收紧了一些,血红利刺把女人的皮肤扎得溃破流血,不顾对方的哀嚎,她抬起黯金色的眼眸,面庞平静。

“在我之前,有多少个人。”

艾达疼得发抖:“谁知道呢……我不记得了……”

“几个?”

苏塬又伸手捏住异变物的胳膊,微微用力,骨骼碎裂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格外清晰。

女人听到声音,瞬间脸色煞白地不断求饶:“别……不要碰她……求求你……”

“说。”

她苦涩地闭起眼睛:“一共有五个,都是想要穿越这片区域的能力者。”

“所以你把自己的同胞送给异变物当饲料。”

艾达震颤的瞳眸倒映出少女冷若冰霜的脸庞,那女孩的嗓音冰凉,带着讽刺。

“彗星的能量寄生在你的莉莉娅身上,让她成为异变物之前,它会先把她杀死,艾达,它早就杀了她。”

苏塬一字一句地说。

“你守着她这具寄生着仇敌的的异变残躯,为此让无辜的同胞受牵连,用生命为你的愚蠢和自私买单,我不能理解,永远不能。”

艾达久久没有说话。

“不是的……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长久的寂静之后,女人露出了恳求的表情,语气愈发癫狂。

“只要能带她继续活下去,再等几年,再等几年就好,一定有治疗的方法的!”

“大家只是生病了……她只是生病了……”

“可以了,艾达。”苏塬止住了她的话语。

“你欺骗自己的时间太长,长到犯下了无法被原谅的错误。”

少女松开藤蔓,一把扯过异变物脖子上的铁链,掰过它的头颅,向艾达展示不属于人类的错位五官和奇数对的眼睛数目。

“睁大你那双眼睛,看清楚。”

“恶心的寄生虫杀死了你最重要的人,占据了她的身体,或许还毁灭了你们的故土,让你流离失所。”

她疾言厉色道:“看看你保护了什么东西!你以为莉莉娅会感谢你吗?!”

女人只是一个劲摇头,形容枯槁:“不是的……不是的……我……”

艾达说着说着,突然捂住嘴剧烈干呕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全都搅碎了吐在地上。

“我们说过要一起回家,她会好起来的……”

话说到这份上,苏塬觉得艾达已经从她虚妄的幻想里清醒了些许。

于是她不再犹豫,按住异变物的脑袋,用力往墙上砸去,墙壁开裂,一同开裂的还有那只N5异变物的身躯。

“我说了,它不是你的爱人。”

艾达呆滞地跪坐在原地,看着苏塬的背影,又哭又笑。

“你多高尚啊,小姑娘。”她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嘶哑咕哝声。

“在这里解决掉一个异变物就沾沾自喜,自以为大义,你有本事的话——”

艾达字字泣血:“就把这个世界变回原样啊!!!!”

“你能吗?!说啊!!”

“你们这些能力者有本事,你们清高!”

“你们能杀死所有异变物吗,做得到吗,能把我的故乡变回原样吗?!人类早就没救了不是吗?现在做的一切除了折磨自己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总有一天,你们会死在自己选择的路上!”

她最后低低地笑:“总有一天,你会体会到和我一样的痛苦。”

“你爱的人,也会离你而去,你的故土,同样会变得满目疮痍。”

苏塬柔软的发丝凌乱地垂落在耳畔,她伸出粗糙手掌将头发拢了拢,接着狂风呼啸,从破洞屋顶灌入,又是一个夜晚的来临。

她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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