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题

克劳沉默地坐在桌前,第一次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女。

——清秀姣好的稚嫩面庞,寂静的眼眸,柔弱的身躯,粗糙结茧的双手。

——年幼的战士。

“所以你认为异变体的数量增加是你的原因。恕我不能理解。”

他目露沉痛:“先不提你帮我们解决了这么多麻烦,说说看,你还知道自己前天晚上才刚被送进医疗区吗?”

“我知道。”

“这里有很多优秀热忱的能力者和镇民,坎布里亚镇是个好地方。”

苏塬轻声陈述。

“但先生,我申请的是暂住,不是永居,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有很多理由,我只是觉得有必要提前通知您。”

“你们已经给予了我莫大的帮助,虽然很抱歉,但现在,我得离开了,我有其他地方要去。”

——就算想不起来,她也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非常,非常重要。

继续留在这里,除了吸引异变体外,没有任何意义,那些异变体保不齐会对镇民下手。

她并不想因为自己而给这座城镇的人们蒙上更深沉的阴影,他们和自己不一样,坎布里亚镇是他们的故土。

僵持之下,A组能力者们也洗漱完毕陆续集合。

第一个从楼上走下来的是伊森,他顶着比苏塬还憔悴的黑眼圈,似乎彻夜未眠,和她短暂对视一眼,瞬间触电似的把视线移开。

“怎么啦怎么啦?”清亮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一个二十出头的麻花辫姑娘乐呵呵地打破了沉寂的气氛:“小苏塬也在哦?早上好呀!”

苏塬记不清这个活泼跳脱的能力者是谁,只是向她弯了下嘴角:“早。”

“昨天芙洛拉夫人给大家烤的苹果派,来尝尝。”年轻姑娘笑意盈盈,先让苏塬拿了一块,又把纸袋递给组员们,引起了大家不动声色的争抢。

“好了,”麻花辫女孩拍拍手上碎屑:“都在说什么呢?克劳叔叔,好久没看你这么愁眉苦脸,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塬也默默啃着点心看向中年人,腮帮子撑得有点鼓。

克劳头更疼了。

“想走就让她走好了,纠结什么,你拦得住?”

一个全程保持缄默的B组成员抽了口烟,开口说道:“只要以后她有分寸,别再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就让她走呗。这小孩留下来也只会不停抢活干,连个整觉都不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压榨童工。”

“你还知道有孩子在呢,他妈的把烟掐了,要抽滚出去抽。”他的搭档一巴掌照着男人后脑勺呼去。

男人吃痛,瞪了对方一眼,讪讪地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克劳知道没人能劝苏塬留下,最终妥协。

他揉乱了自己火红的头发,鬓间几缕白色依稀可见,深深吸了口气。

“你没有通行工具,是不是?”

中年人粗粝宽大的手掌轻轻落在少女瘦小的肩膀上,灰蓝色眼眸半阖着,任谁都能轻易看出他的担忧。

苏塬点头。

【约克里达研究所本来有两三辆公用的新能源车和普通石油汽车,前两天一起烧毁在大火里,现在应该只剩铁皮了吧。】

“没关系,一般情况下,我徒步的速度不会太慢。”

“徒步!她说徒步?!”办公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没搞错吧?”苏塬收获一众组员不赞同的目光。

“你要去哪里?距离北13最近的14区都有两百多公里车程,途中还有近半数的无人管控地,你知道无人管控地吗?高危区!你告诉我你要徒步?!”有人沉不住气,不可置信地嚷嚷起来。

“对啊小苏,动动脑筋,没打算好的事情别去做。”

另一个声音附和:“知道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强,这点大家有目共睹,就算这样,只身徒步穿过高危区也会出问题的,到时候你再随便往哪一躺,异变物闻到味可不逮着你啃?”

“到时候你怎么办?谁捞你?”

“……”苏塬一时接不上话。

【可能是初见的时候我看上去太血淋淋了,给大家留下了坏印象。】她暗自寻思。

【其实不严重……算了。】

伊森也在旁边煽风点火:“有这个精力赶路,还不如省点力气多杀两只异变物。”

最后组员们一致决定去总部车库里给苏塬整辆车,除去补觉的B组成员,A组其余人浩浩荡荡地跟随组长往总部的物资囤积处走,街上已经有居民踏着暮色出门了,被这排场吓一跳。

门被打开,尘土气息扑面而来,车库容积很大,除了堆放了很多应急食品和药品外,里面还整齐地停了几十辆不同程度破损的汽油车。

这些车的状态都不好,有的侧门凹陷,有的车灯脱落,有的保险杠断裂,但好在都能正常行驶。

“彗星坠落前,小镇上几乎每户居民都有一辆以上的代步车。”克劳走到一辆蹭漆严重的黑色萨博前,拍拍引擎盖,似乎有些怀念。

“孩子,要先教你开车,放心,是自动档,上手不会太慢。”

“不用麻烦。”苏塬说:“我会的。”

中年人唉声叹气:“我十九岁那年才拿到了驾照。”

“好吧,那么,它现在属于你了。”

临别前,苏塬仔仔细细将A201寝室里的肉块和粘液处理干净,最后搓了把脸,背上背包,向能力者们挨个道别。

A组那个失去独生女的中年女人急匆匆地拿着一件干净的红色小外套,不由分说地给她穿上。

女人看着苏塬一时懵懂的表情和诚挚的道谢,红了眼眶。

“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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