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眼疾手快,将文书收了起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春儿眼见着沈随将文书放在书架高处,不高兴地撅起嘴:“早晚都要知道的,王爷就告诉我吧。”
沈随没回答,而是微笑着将她抱在自己膝上:“怎么到书房来了?”
春儿叹了口气,将额头贴在他的颈窝蹭了又蹭:“王爷忙了好几日了,春儿想念王爷。”
怀里的小人儿全心全意地依赖自己,沈随心里有种莫名的满足感,好像他之前从未被谁这样需要过。
沈随抱紧了她,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啄着。
情到浓时,桌上的纸笔都显得格外多余。
沈随的一只手还春儿层层叠叠的襦裙下,另只手一挥,桌面霎时变得干干净净。
春儿紧紧拥着他,衣衫从肩膀滑落,她想去拢,但沈随吻却比她的手先落下。
事后她无力地躺在书桌上,沈随俯看着她,像是欣赏一幅画。
春儿脸颊还泛着潮红,语气有些埋怨:“早知王爷这样欺负人,妾身就不来看王爷了。”
沈随嘴角挂着笑,脱下自己的外裳,上面沾染了点点水渍。
“口是心非,小狐狸。”
春儿浑身都有些瘫软无力,撑着身子做起来,沈随像是给娃娃穿衣一样帮她一样样套上衣裳。
春儿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王爷随妾身回月盈阁吧。”
沈随思索片刻,吻了吻她的脸颊:“忙完了这阵,本王好好陪你。”
-
顾妩的病情控制的很好,喝了药,针灸了许久,自打五月起又接连参加马球会,凡是天气好的日子都会外出游玩,晒晒太阳。
小皇帝感觉自己的母亲已经变回了从前温柔的样子,他心里踏实多了。
这天母子二人在御花园赏花,小皇帝不经意间提起沈随肩膀受伤一事。
“……白大人说叔叔英雄救美才受的伤,儿子也听闻叔叔要纳一房妾室,只是不知是谁家的姑娘,有这样好的福气。”
顾妩手扶着一只芍药花,面色一僵,片刻后又恢复如常:“哦?可说是何时要纳妾?”
“这个儿子不知。”
顾妩微笑:“天气热,哀家要回去更衣了,陛下也回去休息吧。”
小皇帝走后,顾妩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她手里捏着那朵艳红的芍药,花汁从她的指缝间缓缓流下。
她边往慈宁宫走边嘱咐黄总管:“去打听打听,王爷何时纳妾,是谁家的姑娘。”
黄总管办事得力,傍晚来禀报顾妩。
“说是六月十八过门,至于出身,听白大人家里说,好像是……扬州妓子。”
黄总管说的迟疑,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到王爷是会狎妓的人,甚至还要纳妓为妾。
顾妩脸色阴沉,摆摆手让黄总管下去。
-
转眼到了六月十五。
月盈阁的桌子上放着一套玫红喜服,是彭总管送来的。
春儿做妾,穿不得正红,这玫红的喜服她瞧着也喜欢的紧。
再过几日,她就是有名字,有身份的人了。
小环将喜服收好,对春儿说道:“彭总管私下和奴婢透露过,说是王爷的聘礼极为丰厚,姑娘会吓一跳。”
春儿双手捧着脸,一脸的小财迷样:“彭总管都说会吓一跳,那必然是个大数目。”
说完她似乎是想起什么,回到自己床榻上的小柜子前翻箱倒柜地不知在找些什么。
小环凑过来看了看,见春儿把当初从扬州带过来的包裹打了开。
里面是些衣物,以及一些不入流的银簪首饰。
春儿有些不满意:“毕竟是嫁一次人,我想带些嫁妆。”
她从扬州带来的银钱当初又是买琵琶又是买舞衣,早就花完了。
而且现在她一衣一食皆是王府所供,哪里还拿的出嫁妆。
小环逗她:“那姑娘把聘礼中的东西摘出来一部分,算作嫁妆如何?”
春儿撇撇嘴:“哪能这么算。”她把自己的小包裹收好。
“没嫁妆就没嫁妆吧,穷人家又不是不嫁女儿。”
春儿回到桌前,望着院子发呆。
窗外还是一如既往的夏季景色,微风蝉鸣,闲适自然。
她忽然叹了口气:“这要是王爷大婚,院子里现在肯定是红彤彤一片贴满喜字。”
小环没搭话,不知该说些什么。
春儿整理思绪,拿出她做女红的小箩筐。
“我瞧着彭总管送来的只有喜服没有盖头,我自己绣上一个。”
盖头可没有别的颜色,一概都是红的,小环扯来几尺红布,春儿就吭哧吭哧绣了起来。
春儿绣工也是一般,照着图样绣了两只鸳鸯之后手腕就有些发酸了。
她把那图样放到阳光底下看了看,虽不精致,倒也喜庆。
小环接过来看了看:“嗯,咱们再绣个边,再绣上些龙凤呈祥、儿女双全的图样就成了。”
春儿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不必了吧,朴素些也好。”她又想了想:“把我和王爷的名字绣上去吧。”
她拿起红布,先是绣了个随字,到了该绣自己名字的时候,春儿有些迟疑。
这个春字……
“要不我绣的新名字怎么样?”
小环:“可是姑娘还不知道呢?”
春儿笑着站起身:“这有什么难的,咱们去纳妾文书上瞄一眼,我知道王爷放在哪了。”
要去王爷的书房,小环还是有些忐忑的,春儿到是轻车熟路。
平日里几乎没人来霜华阁,彭总管忙着别的事,也没人注意到春儿和小环略显鬼祟的身影。
到了书房门口。
春儿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她四下望了望:“小环,你就在门口等我,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叫我。”
小环点点头,春儿将门打开个缝,随后便钻了进去。
她轻车熟路的来到书架前,回忆着那晚沈随放纳妾文书的位置。
沈随放的有些高,她搬来椅子才够到。
离得近些看书架,能发现许多细节。
书架上大多的盒子上都有些细微的灰尘,偏偏一个细长的锦盒上没有落灰,显然是最近被人打开过。
她只扫了一眼,没多在意,注意力还是在书架上方的文书上。
拿文书的时候,她有些没站稳,那文书直接滑落掉在了地上。
春儿噘噘嘴,下椅子去捡。
文书不偏不倚,正落在琴架旁边,这琴架上放的便是当初方竹嬉常弹的琴。
春儿扶着琴弯腰去捡,指尖却莫名触摸到琴底的凹凸不平。
像是刻了字……
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很多事,这琴是王爷的琴,每次方竹嬉弹完,王爷都会让人收好拿回来。
王爷一定很珍视这把琴。
鬼使神差,当真是鬼使神差。
春儿没去理睬那文书,她蹲下身子,想看看那琴下面到底刻了什么。
……好杂乱,她眯起眼睛细细分辨着。
“妩……”她喃喃道。
妩字在中间,左边是一个容字,可是那容字上又几道深深的刻痕,若不是春儿仔细分辨,她都有些认不出。
而妩字右边,是一个瑾字……
她原本是不认得这个字的,若不是白庸说沈随表字子瑾,她永远不会认得这个瑾字。
春儿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她径直走出书房,没理会落在地上的文书。
小环跟在她后面,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是王爷给春儿起了个不好听的名字。
春儿仿佛听不见小环的声音,她一直走到花园的池塘旁才停下脚步。
她的脑子里没有其他,全是方才看见的字。
妩,容二字都已经微微发黑,且笔迹稚嫩,能看出是很久之前的痕迹,而那容字上的刻痕,和旁边的瑾字,笔锋有力,又能看出原本的木色。
那是新的刻痕,春儿想着,顶多刻了十年左右吧。
她坐在石凳上,看着阳光照在水面上泛起的点点鳞波,忽然轻声发问:“王爷的哥哥叫什么名字?”
小环被问的一愣,随后答道:“先皇……名唤沈钰。”
“表字呢?”
“这个,奴婢不知。”
春儿又想了想:“王爷可有什么青梅竹马的……可有哪个女孩是和王爷一同长大的?”
小环:“青梅竹马可说不上,但是而今的太后娘娘,也是就咱们王爷的嫂子,当年是和先皇还有王爷一起在宣懿皇后膝下长大的。”
春儿咽了口口水:“那……太后娘娘叫什么名字呢?”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顾妩,太后娘娘是长宁侯府顾家的嫡女,叫顾妩。”
春儿皱了皱眉,伸出手,在石桌上描绘:“是女字旁一个无的这个妩吗?”
小环没回答,她看出春儿有些不对,可又不知是为什么。
春儿也不用等小环的回答了,她站起身,又朝着书房走去。
小环赶紧追上:“怎么了姑娘?”
春儿一言不发,继续闷头走着。
书房内,纳妾文书落在琴旁,她还没有捡,现在也顾不上那些了。
春儿隐约觉得自己的疑问可以在书房被解开,而关窍就是那个最近被打开过的锦盒。
她踩着椅子拿下锦盒,想了想,和锦盒放一个格子的画轴她也取了下来。
将这两样放在桌上。
那锦盒的盖子仿佛有千斤重,她好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
打开的一瞬间,她不知为何松了口气,里面是一根熠熠发光的金簪,没有妩字,也没有其他。
春儿又迟疑着,打开了那张画轴。
随着画轴徐徐展开,春儿的心也一点一点凉了。
画卷铺满桌面,是一女子在花下弹琴。
小环凑过来,看着那有些熟悉的面容:“这是……竹嬉姑娘?”
“哈……”春儿忽然笑了一声。
她走到书桌一侧,指着上面的落款。
“这是……顾妩……”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子瑾赠妩儿……”
小环愣住了,她不明白,太后娘娘和方竹嬉怎会长得如此相像?
春儿也愣住了,她原以为沈随爱着自己,只是不会表达感情。
可他会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那人的名字旁边,会为她画像,也会为她送上金簪。
他甚至会寻找与爱人相似的皮囊。
原来他会表达啊,他也知道如何去爱。
可自己对着他说了那么多次爱,他为什么从不回应呢?
春儿只觉得天旋地转,如坠冰窖。
方竹嬉进王府,是因为她同顾妩相似的脸,而自己进王府是因为什么呢?
那么多次的恩爱缠绵算什么呢?
沈随到底是疼爱自己,还是透过自己,疼爱那个他根本触及不到的人。
春儿的泪水如泉喷涌,看着小环,表情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小环……我是这天下最愚蠢的傻子,陷入温柔乡的是我……是我啊!”
她那么轻易的就交出了真心,此刻看来,像是个傻子。
若是春儿不爱沈随,那么她大可以将这卷轴收起,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过。
可惜她的爱纯粹无暇,经不得半点玷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