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
最近江靖栎又开始频繁地往图书馆跑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距离全国大学英语四级、六级只还剩半个月左右的备考时间了，他并不想裸考。
如果不准备一下的话，他总觉得心里没底。
而今早恰好没课，正适合用来复习。
“预约成功。”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字样，江靖栎提前预约好了图书馆的座位，然后将手机熄屏，默默地收拾好资料，背着书包出了门。
校道上，行人与他擦肩而过。
岁末时分，天气愈加寒冷，校园内不乏穿着厚厚的棉服的学子，大家都默契地将手缩在袖子或是口袋里，步伐匆匆地低头赶早课，绝不轻易将皮肤露在严寒的空气中。
寒风刺骨，江靖栎被冷得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上下打颤，他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顷刻就变成了一抹白雾消散在冷风中，搓了搓手心，他直直地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到达目的地后，江靖栎花了点时间找座位。
室内的温度比外面暖和不少，反倒显得有些闷，他坐下后，率先解下了脖子上的围巾，长舒一口气。
江靖栎拉开书包拉链，将试题拿了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他打开软件播放四级听力，做完以后，又继续顺着试卷的顺序开始刷后面的题目，一个早上就这样悄然流逝。
完整的一套真题做下来，江靖栎有些疲惫，拿着水杯站起身，去图书馆的水房打了一杯热水。
折返回来的时候，他在一楼的自习室发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身影。
是陈嘉颖。
此刻，她正伏在木质书桌前认真地学习，神情专注，面前还摆着一个平板，估计是在放课程视频，边看边学，她的手里攥着一只笔，不时地在书上写写画画，一丝不苟地做着笔记。
大概是因为天气冷，陈嘉颖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看起来分外柔软，她整个人都被冻得缩在了一起，却还是忘我地投入了学习中，全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江靖栎已经盯着她看了半天。
像是遇到了什么难懂的知识点一样，她蹙紧了眉头，如同一个解不开的结，脸上的表情也全都皱在了一起。
他注视着对方，嘴角也跟着微微弯了起来。
驻足看了一会，他没有过去打扰对方，只是默默地拿着水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拿起笔的那一刻，江靖栎忍不住想起女孩刚才的小表情，以及她沉浸在学习中的模样，他感觉自己都被她的学习热情和态度感染了，忍不住多学了一段时间。
直到饭点，他才收拾好东西，回宿舍拿点好的外卖。
此后的大半个月，一直到四级考试之前，江靖栎总能在图书馆看见陈嘉颖认真学习的身影。
对方每次都固定地坐在同一个位置，来得时间也都比他早，有时候学累了就去附近的书架上读会文学作品，一直到他离开了图书馆，她还坐在座位上自习。
江靖栎不禁感叹，她真的很勤奋，也很有毅力。
枯燥的学习是他完全坚持不下来的。
埋头苦学的陈嘉颖并没有发现来自江靖栎的目光，这一回，她没有敏锐地发现他也在图书馆自习，而他也没有告诉对方。
他又忍不住回想起期中那段时间。
那时，陈嘉颖并不像现在这样，而是频频出现在他的周边，巧妙地选择坐在他的对面或是附近，像是精心的设计。
而这一回，像是身份对调了一样。
率先发现对方身影的——是江靖栎。
只是，他并不像对方那样主动。
这让江靖栎不禁开始思考，如果当初没有这些巧合，也没有陈嘉颖的主动，他们还会一步一步地成为朋友吗？
幸好，没有如果。
-
四六级考试这天。
江靖栎起了个大早，带好了考试需要的文具和相关的证件后，来到了第一教学楼，等待进入考场。
此刻，一教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黑压压的人群格外壮阔。
志愿者们正拿着平板，一边维持着队伍的秩序，一边逐个帮考生核准信息。
“嗡。”手机振动。
陈嘉颖：［江同学，你也在一教考试吗？］
江靖栎刚读完她发来的信息，正疑惑她怎么知道的时候，对方就紧接着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陈嘉颖：［抬头，我在你的右前方。］
他应对方的要求，抬头往她所在的方向看去，下一秒，他就福至心灵地和她相对视，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穿着一件灰色的毛绒开衫，里面套了一件白色毛衣的陈嘉颖正高兴地和他招手，脸上还挂着俏皮的笑容。
江靖栎看着她，眼眸中也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笑意。
他轻轻地朝她招手，回应她的期待。
很快，铃声响起。
考生们等待了好长时间，终于可以进入考场了。
他们随着人潮一起走进去。
彻底看不见对方身影的那一刻，江靖栎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话忘记对她说了，可现在教学楼门口的考生特别多，他完全没法及时地找到对方。
算了。
遗憾的情绪作祟，让他的心情有些低落。
可是，下一秒，他的肩膀就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他猜到是陈嘉颖。
满怀着期待回头看，江靖栎果不其然地在自己的视线中看到了那个猜想的对象，笑容顷刻在他的嘴角漾开。
“你还没上去吗？”
“当然啦。”她回答，眼睛弯得像月牙一般，语调轻快，“因为我在等你呀。”
江靖栎闻言，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等我？
“怎么了？”他暗暗地心生出一丝期待。
陈嘉颖摆摆手，轻松地回答他：“也没什么，就是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
“忘了一件事？”他继续追问，紧张又机械地重复她说的话，心跳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加速。
“是啊。”她点点头，“我忘记对你说考试加油了，祝你考试一切顺利，高分通过哦。”
原来是这件事。
“谢谢，你也是，考试加油。”他礼貌地回应。
考试顺利。
这是江靖栎还没来得及对她说的话，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在考前互相给对方加油打气了。
他莫名觉得——
自己和陈嘉颖还蛮有默契的。
挥手作别，江靖栎带着轻松的心情进入了考场，找到相应的位置坐下后，他打开耳机开始听力试音。
确认无误后，他暂时将它关闭。
沙沙的电台频道音也随之消失。
九点。
监考老师将考卷和答题卡下发下来，他们埋头填写个人信息，随后又放下笔，耐心等待考试开始。
“叮铃铃。”
开考信号发出，他们开始答题。
江靖栎按照这些天练习的顺序开始答题，先是作文，再到听力，然后是阅读，最后是翻译。
室内一片安静，只剩下了纸张翻动和笔与试卷摩挲发出的声音，大家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致志地答题。
一整套试卷做下来，他感到疲惫不已。
考试结束后，江靖栎随着人海一起走出一教，正好遇到了同一时间出来的陈嘉颖。
对方背着淡蓝色的书包，手里还拿着透明的文具袋，出来的时候倒显得从容不迫，只是她现在孤身一人。
他凑近了想和陈嘉颖打一声招呼，却发现她的脸泛着极不自然的红。
“陈嘉颖。”他喊她的名字。
“嗯？”对方转过头来，很快就循着声音看到了他。
“江同学！”
冷风扬起了陈嘉颖的发丝，露出了她泛着粉红的耳朵，和她红扑扑的脸蛋搭在一块看，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江靖栎注意到，她今天穿得很单薄。
“你的脸有点红，是不舒服吗？”他看着她，声音温润，想伸手去探探她额头的温度，但又因为考虑到不太合适而收了回来。
陈嘉颖目光呆滞，讪讪地回答：“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有点。”
说完，她将自己的掌心附在了额头上。
“有点烫。”
意料之中的答案。
刚才见她脸色不对，江靖栎多半也能猜到是什么症状，前不久她才犯了低血糖，今天天气严寒，外加上她穿得又不多，就这样在教室里坐了两个小时答题，不生病才奇怪。
“头晕吗？”他又问。
“有点。”陈嘉颖点点头，恍然大悟，“难怪我说为什么感觉一个下午头都昏昏沉沉的，我还以为是因为听力太难，把我给听懵了呢。”
他没有反驳对方，读懂了她的幽默，轻笑了一下。
“那要怪考试这个罪魁祸首了。”
陈嘉颖也跟着一起笑了。
笑过以后，江靖栎还是忍不住问了：“你的舍友呢？你这样应该要去医院看一下吧？也不知道烧到多少度了。”
“她们没抢到考试名额，要等下一次。”她回答道。
“这样。”
他若有所思，盯着陈嘉颖的脸庞看了好一会，问道：“你宿舍有体温计和退烧药吗？”
她摇了摇头，显然没有准备这些药品。
“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如果晚上烧起来了就不好了。”江靖栎温柔地和她提议，眼里满是担心。
“好。”对方没有拒绝，乖巧地点点头。
江靖栎低头扫了一眼她的穿搭，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耐心地、一圈一圈地将它围在陈嘉颖的脖子上。
“这样有暖和一点吗？”
陈嘉颖没答话，只是羞涩地点点头，随后将脸埋在了灰白色的围巾里。
他不自然地摸了下耳垂，感觉到自己的脸也开始发烫了。
“走吧，我打了车。”
“好。”
两人默不作声地并肩走在出校门的路上，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江靖栎频频在脑海中寻找可以开启的话题，最后却又逐一放弃，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打破沉默。
走出大门时，车还没到。
江靖栎站在陈嘉颖的身边，用余光悄悄地打量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没忍住笑，招来了对方好奇的眼神。
“怎么啦？”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了最近的一个网络热词，好像恰巧可以用来形容你。”他的嘴角勾勒出点点笑意。
“什么呀？”对方饶有兴趣地问道。
“脆脆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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