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对刚认识的、还不熟悉的人流露出的眼神。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
可是，他明明看得很真切。
还是说……对方认识他？
江靖栎想遍了自己所有的朋友圈，从幼儿园时期到高中阶段一个也没落下，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虽然江靖栎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时确实总有种熟悉感，但他好像真的不认识她。
思考得越多，他反倒有点不确定了。
会不会人家当时根本就没在看他？
想到这，江靖栎突然觉得自己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开始拿捏不定。
有可能是那时候光线太暗了，有可能是有她认识的人在场，也有可能她只是透过这个方向看别的东西……
江靖栎忍不住设想了好多种可能。
算了，就当是自己看错了吧，应该不是在看他。
江靖栎闭上眼睛，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并不停强迫自己入睡，可越是这么想，倦意越是迟迟不来。
心绪不定。
这天晚上，他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
第二天训练的时候，江靖栎发现自己总是会有意无意地看向陈嘉颖，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就已经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都怪自己昨天想得太多了。
他不禁有些懊恼。
炎热的天气更是让江靖栎生出些心烦意燥的心情来。
“你。”李教官的声音响起，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江靖栎也跟着看过去，结果下一秒就被点了。
他指了指陈嘉颖，然后又看了下队伍，随后发话：“你个子比较高，站这个男生后面去吧。”
李教官说的那个男生正好是他。
陈嘉颖点点头，按照教官的指示站好。
感受到对方变换位置，此刻就站在他的身后，江靖栎不禁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做什么都不自然。
“正步走。”
训练继续，方阵听着教官的指挥，开始踏正步。
没走多远，各列的速度越来越快，间隔也在不断缩小。
“嘶。”
奇异的触感传来，江靖栎感觉到自己的后腰被别人不小心戳到了，他强忍着没出声，耳根也有些发烫，却还要一边做动作，跟着队列的速度一起前进。
“速度快了，再来。”
又重复了一次动作，后面的人再一次碰到了他。
皮肤和衣物布料迅速擦过，发出了微小的声音，同时还带来了微妙的感受。
事不过三，我忍！
江靖栎咬紧了牙关，攥紧拳头。
后几次倒是没有再碰到了，直到最后一轮训练的时候，陈嘉颖再次失手。
不是，她到底什么意思？第三次了！
江靖栎实在是捉摸不透对方的想法。
就算不小心碰到，应该也不会出现三次同样的错误吧。
这轮过后，他们暂时休息。
江靖栎又没忍住再次看向她，眼神中带着些许幽怨，耳朵还是烫烫的，温度尚未减下去。
“你……刚刚。”他看着陈嘉颖，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说，也不太好指控她。
对方像是知道他要来兴师问罪一样，双手合十，脸上的表情蕴含着歉意，温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速度一下子放快了没收住，下次一定控制好。”
陈嘉颖的态度诚恳。
江靖栎见状，抿了抿嘴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没事。”
休息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这一回，陈嘉颖和刚才承诺的一样，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特地控制好了速度，再也没有不小心碰到他了。
但江靖栎的心里却空落落的，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唉。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好矛盾。
可是，即使对方没有触碰到他，在她不断向自己靠近的时候，他又总有一种莫名的异样感受。
痒痒的，又涩涩的。
很难形容。
大概是和教官相处的时间长了，彼此之间也渐渐熟悉。
同学们都发现这位教官和刚开始训练时的一脸严肃有所不同，不再是全天下来都板着个脸，反而有时候还会偷偷憋笑，被他们发现后还不承认。
“都说我笑了是吧？要不这样……我们来特训一下忍笑，赢的人可以休息，输的人跑一圈。”
“别啊教官！”
“就这么定了。”李教官一锤定音。
“来！单数排向后转。”
江靖栎听从命令转身，正好与陈嘉颖面对面，而她看见自己后，友善地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都看着对方的啊。不要不好意思，谁先笑了谁就要受到惩罚，不想跑圈的就给我忍住了，使出你们浑身解数让对方败下阵来。”
李教官一声令下，挑战立即开始。
江靖栎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把目光落在哪里，紧张得眼神都有点聚不了焦。
心跳在对视中迅速加快。
陈嘉颖倒是很坦然，好像没什么不自然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一样。
就在江靖栎对时间都快失去概念时，他听到了对方的笑声。
“噗嗤。”
她率先笑了，嘴角微微扬起，笑得很灿烂，但并不是那种被对方逗笑的感觉，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让江靖栎有些看不懂了。
“我输了，恭喜你。”陈嘉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没淡下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高兴的。
“哎。”
他本来想叫住陈嘉颖，可对方行动迅速，他才吐出一个音节，她就动作迅速地站到了输的一方的队列中，准备一会接受惩罚了。
看着跑道上奔跑的身影，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顿时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江靖栎真的读不懂。
－
汇演当天。
集合完毕后，主教官将各连队人数都清点了一遍，然后带着声势浩大的队伍去到了田径场。
晨光洒落，为他们身上的迷彩服增添了几抹亮色。年轻的生命朝气蓬勃、神采奕奕，眼中泛着亮光，目光坚定，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无尽活力。
行进间，仅剩下整齐划一的踏步声。
到了田径场后，教官们在每位参加方阵汇演的同学的脸上都涂了三道迷彩，然后拍了拍他们的肩，以示鼓励。
江靖栎透过杂乱的人群看向陈嘉颖，却发现对方也正好在看自己。
厚重的迷彩没有遮住她眼中的熠熠光辉，她扬着嘴角，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
江靖栎只匆匆看了她一眼后，就立刻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并不想让她注意到自己的在意。
于是他装作四处张望。
“准备好了吗？有没有自信。”
“准备好了，有自信！”洪亮的回答声响起。
很快就轮到他们学院汇演了。
训练了半个月的动作一一展现，江靖栎甚至都不需要多思考，就能根据教官的指令做出相应的动作。
跑道上，穿着迷彩服的他们训练有素，并肩作战，无条件地信任着彼此，齐心协力将这件事做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们方阵也代表学院夺得了今年军训汇演的一等奖。
“三二一，看镜头！”
合照的时候，江靖栎的身旁正巧站着的是陈嘉颖，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然后用余光悄悄打量她。
衣角飞扬，不温柔的风连带着她的发丝也在随之飘舞，她用手压着纷飞的头发，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镜头定格画面。
那一瞬间，风扬起了红旗的流苏。
教官正捧着属于他们的荣誉站在最前方，身边是最值得信赖的战友，他们为了这份荣耀努力训练了半个月，终于如愿以偿。
照片里的每个人都笑得格外开心。
汇演结束后，教官带着他们回到了平时训练的场地，为大家举行军训最后的环节——
脱帽仪式。
既是宣告他们结束了训练，也预告着他们即将进入新的阶段，迈入新征程。
“同学们，这可是我们政法的传统，别的学院可没有这个仪式。”
教官一边说着，一边为每一位学员都脱下了军帽，贴心地放回到他们的手中，然后殷切地给予每个人祝福。
很快，教官来到了江靖栎的面前。
“小伙子挺不错的，唱歌很好听，吉他也弹得很好，给我们连队长足了脸面，未来继续努力！”
他点点头，对教官露出一个微笑。
绕过他的身旁，教官继续为他身后的同学脱帽。
“这半个月辛苦了，祝你前程似锦，未来一切顺利。”
“谢谢教官。”
女孩甜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江靖栎在不知不觉中熟悉了她的声音。
整个流程没多久就结束了。
队伍中许多感性的女生都落下了不舍的泪水，离别的气息也越加浓厚。
虽然他们的教官基本上都是来自同一个学院的师兄师姐，但实际在军训结束后，他们也很难有机会再像这半个月一样，有这么长的相处时间了。
一句句祝福，为这段珍贵的旅途画下句号。
江靖栎下意识地回头，悄悄看向了陈嘉颖。
对方倒是没有哭，只是眼眶微微发红，表情看起来也有些悲伤和不自然，估计是在忍着眼泪。
教官站在他们的面前，郑重地向他们敬了一个礼。
“全体都有，解散——”
“杀！”
口号喊完后，顷刻间人群散乱。
适时，雨滴落在了众人的脸上，带来了丝丝凉意。
“下雨了。”有人在还未完全散开的队伍中喊道。
雨势迅速转大。
夹杂着闷热的风，打落了树上的桂花与绿叶，淋湿了充满暑气的地面，让远处的山雨雾缭绕。
少年们在雨中奔驰着冲向回宿舍的路，脸上洋溢着轻松、愉悦的笑容。
即便没有伞，也浇不灭他们此刻激动的心情。
那段辛勤的训练时光成了过往。
而新的旅程，即将开始。
江靖栎鬼使神差地跟在陈嘉颖的身后，随着她的步伐一起离开训练场。
长久的训练让他们变得默契。
陈嘉颖的每个步调都和他很合拍。
他就这样和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她和舍友汇合后，转身进了女生宿舍。
江靖栎这才停下了脚步，终于回过神来。
天，他在做什么？
怎么跟着人家走到女生宿舍来了？
他不禁在心里鄙夷自己，随后迈步，迅速离开了这里。
此刻，骤雨还没有停下的趋势，整个城市都被大雨淋湿，密布的乌云将它笼罩，闪电划过天空。
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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