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撑着一根略显破旧的木棍,艰难地弯下腰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说道:“民妇高氏见过小姐,今日特来拜谢小姐府上婢女的仗义相助,若不是那位好心的姑娘出手相助,恐怕我孙儿难以逃过这一劫。”
没错,在她看来如果孙儿落在他们知县小姐手中,是劫!
“吕大哥与您说了?”林苏叶上前轻柔地扶起老人:“您言重了,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高氏连连点头,脸上仍残留着一丝心有余悸之色,感慨万分地道:“是啊,我原以为他贪玩不想回家,可他前两日回来我才知道,其中还有这般波折,还险些闹出人命!”
“老人家,坐着说吧。”林苏叶并示意身旁的仆人给他们祖孙倒了两杯热茶,待高氏坐定之后,林苏叶轻声问道人:“不知您此番前来,是否已然决定要带着小孙女跟随吕大哥一同在青松县定居呢?”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位老人或许一辈子都未曾离开过桂泉县这片土地。
毕竟,对于一个长期在自己熟悉的家乡生活的人而言,要突然远离那个充满回忆和情感依托的地方,前往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定居,实在不是一件容易做出的抉择。
高氏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我也是才就从远修那里听到了实话,之前啊,他总是想方设法地安慰我,说他在书局的工作有多么顺利、多么风光,又如何受到掌柜的器重和赏识,但实际上呢?他在那家书局干的纯粹就是些苦力气活儿,就连闲暇的时候做点手工活计,都会遭人嘲笑和嫌弃。”
说到这里,高氏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红,目光中流露出满满的心疼之色。
她继续说道:“远修前些日子跟我讲过,他觉得您是个能够理解他内心想法的人,甚至认为您比他还要了不起。他渴望能够留在这里做事打拼,而您也表示愿意帮助我们搬到县城里面去居住。至于我嘛……唉,我不知道我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但在我闭上眼睛离开人世之前,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他们兄妹俩能够过上安稳的好日子,因此,无论怎样,我都会全力支持他来这边。”
林苏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轻声说道:“只要做事踏实努力,一定能过上好日子,还有您的身体,恰巧能在这县城找大夫好好调养一番。”
高氏感激涕零:“小姐真是大好人呐,那小老儿就厚着脸皮应下了。”
就在此时,一直在祖母身旁默不作声的吕小彤突然开口,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姐姐,我以后也好想和哥哥一样跟着您做事呀,可以吗?”
只见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林苏叶,在她心中,这位姐姐不仅温柔美丽,而且就连哥哥都对这个姐姐赞不绝口,夸赞她非常厉害呢!
高氏见状,急忙出声喝止道:“小彤,不得如此无礼!应当尊称‘小姐’才对。”
然而,林苏叶却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无妨,不必过于在意这些称呼上的细节。毕竟在青松县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的规矩束缚,再者说了,她年龄尚小,唤我一声姐姐倒也显得亲昵自然。”
说着,林苏叶轻轻地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吕小彤的头顶,然后继续问道:“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那我先问问你,是否识得字、读过书呢?”
吕小彤呆愣愣地摇着头:“书是什么?”
站在一旁的吕远修听到自家小妹如此发问,不禁感到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干笑两声解释道:“小姐您别见怪,咱们这村子里的孩子们大多都不认字呢,因家中贫穷,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来送她去学堂读书认字啊,还望小姐莫怪。”
林苏叶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她放轻声音:“你今年几岁了?”
吕小彤眨眨眼,一脸乖巧:“五岁。”
五岁,正是天真烂漫、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也是最适合读书识字的时候。
林苏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吕小彤的小脑袋瓜,站起身来转向吕远修说道:“城西那边的第二工程已经开始动工了,里面就包含有学堂的建设,等到学堂建好了以后,县衙会张贴告示招收学生的,到时候你一定要记得带上你的妹妹前去报名。”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高氏脸上流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林苏叶心领神会,微笑着补充道:“这座学堂是由县衙出资修建的,属于公立性质,不是那些收费昂贵的私人学堂,所以呢,你们也不用太过忧虑银钱方面的花费问题,花不了多少银子的。”
听完这番话,高氏喜出望外,激动得双手合十,连连向林苏叶道谢:“小姐真乃菩萨心肠!”
如果不考虑银子的问题,那么她绝对不会阻拦自己的孙女去读书认字,毕竟,她心里十分清楚,一旦孙女识得了字,所能带来的好处简直数不胜数!
紧接着,林苏叶开始和吕远修谈论起关于房子的事情来:“我已经向县丞大人详细地禀报过了,你们一家人可以居住在城西那边的水泥房里,那里有好几间屋子都是属于县衙所有的,现在暂时出租给你们使用,租金并不贵,每个月只需支付十文钱而已,等到将来你们赚到了足够多的银子以后,如果想要把这房子买下来也是可以的。”
那是她专门空出来做的福利楼,其目的就是要提供给那些像吕远修这样身怀绝技、并且心甘情愿携全家老小搬迁至青松县,全心全意为本县效力的异乡人士们居住。
吕远修闻言,赶忙鞠躬道谢:“小姐思虑周全,如此一来,我祖孙三人在青松县便有了安身之所,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小姐大恩。”
林苏叶轻笑:“日后机会很多。”
接着,林苏叶安排仆人带他们到城西房中:“你这两日先修整一番,看家中缺什么物件,都备齐,后日一早,来县衙一趟。”
吕远修祖孙三人道谢后跟着林府仆人来到城西,当他们刚刚转过一个街角时,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呆立在了原地。
眼前所见完全超乎他们想象,路面平坦而宽阔,那一排排整齐的房屋矗立着,房屋看起来坚固而又崭新。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每一面墙壁都光滑平整,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一种奇异而迷人的光泽,这种光泽使得整个街道都显得熠熠生辉,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吕小彤一直在村子里,连桂泉县城都不曾去过,此时此刻,她望着眼前与自己熟悉的乡村截然不同的景象,内心充满了好奇和惊喜,忍不住四处跑来跑去。
高氏则满脸惊叹:“这路怎如此平整光滑,这房子看起来也结实得很。”
吕远修心中满是震撼,他目光凝视着那些房屋和街道,口中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就是水泥啊…”
他前段时间在县衙时间居多,他时常能听到衙役与百姓们讨论着一种叫做水泥的东西。
起初,他还以为这所谓的水泥跟传统的青砖瓦房相差无几,但当亲眼目睹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而且他看到,那水泥房中像是已经住了不少人家了,而另一侧的商铺也都十分整洁,许多百姓在这街上笑容都多了几分。
祖孙三人回过神来,赶忙加快脚步去追赶早已继续前行的仆人,他们一边走着,一边好奇地左顾右盼,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周围新奇的一切。
没过多久,仆人在一座房屋前停了下来,并伸手指向这座房子说道:“这里就是给三位准备好的屋子,钥匙在此,请您收好,小的我就不再进去叨扰了,您三位好好歇息。”
说罢,他将钥匙交给吕远修,行了个礼便走了。
三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高氏先轻轻咳嗽了两声打破沉默,对吕远修道:“远修啊,快把门打开咱们进去瞧瞧吧。”
吕远修连忙应声,将大门打开。
推开门后吕小彤率先跑进院中:“哇!祖母!好大的房子!好漂亮!”
随后,高氏和吕远修也跟着走进院子。
只见院内宽敞无比,地面平坦如砥,仿佛被精心打磨过一般,而那房间更是令人眼前一亮,里面不仅摆放着床和柜子等常见家具,就连桌椅和厨具也是应有尽有,样样齐全!
高氏惊叹:“修儿啊,这青松县县衙这般有钱?难道每个百姓都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不成?”
吕远修脑海里瞬间想到在县衙时曾听到县丞与主簿的谈话,二人语气都十分忧愁,说县衙目前可用余款不过百两,连下月衙门里大伙的月银都不够发的。
吕远修看着眼前的屋子,有些迟疑道:“他们应当没这么多银子…”
吕小彤在各个房间穿梭着,新奇不已,一会摸摸这,一会摸摸那:“祖母、哥哥,我们日后都住这吗?我能找四丫过来玩吗?”
四丫是她在村子里最好的伙伴,她离开村子时四丫都哭了!
高氏揉了揉她的头发,慈爱道:“你哥哥要在这个地方做工,这房子是人家给咱们暂时住的,等日后咱们有钱买了房子,你就喊四丫来玩。”
吕小彤懵懵懂懂地看向吕远修:“那哥哥要努力哦。”
吕远修和高氏忍不住笑了,他点头:“好,哥哥努力,争取早些把房子买下来!”
两日后,吕远修朝着县衙走去,远远地,他就瞧见那熟悉的身影——林苏叶已然站在了县衙门前,而在其身旁,还有着主簿董炎武正与她说笑。
待得吕远修走近,林苏叶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看向他,并向董炎武低语了几句后,便微笑着迎上前来说道:“你来啦?那就走吧,我带你去瞧瞧你今后工作的地方。”
“工作?”吕远修跟在她身后,不解:“是何意?”
林苏叶轻笑:“做工、劳作,一个简称不重要。”
吕远修若有所思:“工作……但也贴切。”
两人来到一间屋子门口,林苏叶推开门:“日后你就在这处做你的手工活。”
吕远修随她进屋,只见屋里十分宽敞,里面物品摆放有序,不光有笔墨纸砚,还有木材和铁制品等等,都是他所需要用到的,另一侧还有一些画册。
吕远修走上前翻来一看,是熟悉的画工,上面画的东西千奇百怪,他诧异:“这些?”
林苏叶点头,笑道:“都是你需要动脑筋做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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