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绽

林汜尘不可置信,他看着江清月,一时竟无言以对。

一路上,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对于江清月的懒散,林汜尘又有了新的认识。

回到林家,再次看到江清月奔着树下摇椅而去,林汜尘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他忍不住问道:“就没人说你不思进取吗?”

“有啊。”江清月左右开弓拂去摇椅上的花瓣,舒舒服服躺了上去,仰面看着从花团锦簇里透进来的日光,淡淡道:“所以我不是到这里来了嘛。”

话里带着化不开的愁绪,却很快散在了春风里。那人轻轻晃着摇椅,伸手去抓落下来的桃花瓣。

林汜尘看出来他有些忧伤,只以为是触及到了他过去在李家的事,就不再说他,也不再劝他。他不是有意戳他痛楚,遂解释道:“此番流徽书院请来的讲学夫子,是天下有名的柳远柳夫子,我想着你也曾嗜书如命,以为一定会愿意同去。”

“也曾”一词用的妙,手不释卷那确实是存在于张曲琛口中所形容的李景明身上的,江清月顶多只能算作半学修心半读书。

不过,柳远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晃动的椅子渐渐缓了下来,江清月眯着个眼睛努力想着。

林汜尘看他眯眼,以为他要休憩。心想,或许如今出了李家,努力的出路就变了。林汜尘自己都说不清,他读书是为了修身养性,还是为了遥不可及的目标,在这方面实在没有必要也强求别人。

“你若实在不想去,便不去罢。”他转身欲离开去书房呆着。

“四少爷。”江清月忽然坐起身来,喊住了他,“柳远夫子是那个广纳天下善学者,对弟子一视同仁那个柳夫子?”

林汜尘半侧着身,“是。”

“那我去!”江清月来了劲儿。

柳远的一视同仁可不只是身份上的三六九等,弟子里更是男女老少尽有,其中便有商贾之子林汜尘,还有身为女子的宋岭烟。

这在“头发长见识短”的背景下,已实在是超前了。

柳夫子讲学并非不曾被人诟病,甚至有所谓好友曾经劝诫过他。

他压根儿不在乎,他只走自己的道。

柳远夫子是林汜尘心中的景仰。

林汜尘想,如果江清月也景仰柳夫子,也许他们会有共同的语言,以后即便分开了,也能是志同道合的友人。

他十分期待的问他,“你如何又愿意去了?”

“宋岭烟会去,我自然得去!”江清月十分激动,他可时刻没有忘记自己拉红线的重任。

这是什么话,林汜尘不太高兴,“你是因为宋姑娘才去?这回不嫌上学苦了?”

江清月以为他是生气自己的反悔,可一起同去不是林汜尘希望的嘛,他笑嘻嘻道:“唉呀,先苦后甜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只有把他们早日拉到一起,红线绑牢了,他不就功成身退了嘛,那才是前路大好的日子!

短暂的上个学,不算事儿!

对于林汜尘来说,这个回答实在是避重就轻,他脸色不虞。想起那天在碧云天看到宋岭烟对江清月的态度,他问道:“你与宋姑娘是不是早就相识?”

这话什么意思。

正开心的江清月心虚了。

他不记得这李景明与宋岭烟有交集啊。

林汜尘这样笃定的语气,问得他心里忽然没了底气。

这破脑子就刚好没记得这些啊!

不会真认识吧?

若真的相识,那可能智能语音读到相关的情节就像触发了关键词一样,特催眠——他睡着了。

江清月眨着眼,扫视着地上的落花,举棋不定,也不敢一口咬死不认识。

“你与宋姑娘……”

“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是为了宋姑娘去的呢!”江清月也不管林汜尘又要追问什么,赶紧答道:“我是为了你啊!”

这也没有错,拉红线可不就是拉的两个人。为谁不都一样,小祖宗可别追问别的了!

林汜尘本来想问他是不是与宋岭烟有前缘,毕竟那日宋岭烟的态度很明显,可他看不出江清月的态度。若是有那份前缘,他也不会棒打鸳鸯,至于这桩交易与林老太太那边的催促,他再想别的法子就是。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江清月说去书院是为了他。

林汜尘心里的云云想法一下吹了个干净,只剩下那句“我是为了你呀”。

他愣了一会,问道:“是为了给我找丢了的心?”

这回轮到江清月傻住了,这话怎么听得也很耳熟,不像是书中见过,倒像是有谁说过。

他狐疑了一会子,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管怎样,确实如此,他十分坚定的点头,“我一定会帮你追到人的!上次的相遇就不错嘛,这次一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看着信心十足的江清月,林汜尘忽的心静如无风的湖面,没了波澜。他摆摆手转身去书房,迈开步子前漫不经心的回了他一句,“哦。”

江清月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眉头渐渐锁起。

咬牙切齿,低声道:“小祖宗!”

除了“哦”,就不会夸夸他吗!

他殚心竭虑的不还是为了他能抱得美人归,男主啊男主,怎么就不能热情一点,对女主表现得积极一点!

这样显得他像个傻子诶!

这本书的男主是不是不喜欢女主?

林汜尘是不是真的有病!

他是不是没有朋友!

江清月越想越郁闷,心口竟然隐隐泛起疼来,他自己边拍着心口,边絮絮默念,“心静自然无尘,心静自然无尘,心静无尘……”

春日渐暖,飞来的鸟儿栖息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上,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的似乎也在笑。

罢了。

江清月又窝在摇椅上翻了个身,想着虽然不记得书中李景明有没有出现在书院,但他去书院未尝会是件坏事。在他想要隐世不出前,终究不可能是赤条条的来去,这也许就是他接触外面世界的一个好机会。

又一日清晨。

林汜尘依旧醒来得比江清月早,他看着还早,自己洗漱好了就坐在外间看书,等到了时辰,才去喊江清月醒来。

不过几日,天气确实暖和了许多。

只是,江清月这半拉被子的睡相,实在叫林汜尘眉头又跳了好几下。差不多一个时辰前,他起身时刚给他重新盖好。

林汜尘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坐在螺钿榻边,伸手去轻轻推江清月,还算温柔的唤他,“景明,李景明,醒醒。”

恼人的蚊子,嗡嗡嗡个没完!

江清月紧蹙着眉头,翻了个身一把将戳在身上的东西抱进怀里。

当整个手臂被拽过去时,坐着的林汜尘猝不及防歪了下去,另一只手扣住了床榻的边缘,才堪堪稳住被拉拽坠下去的身子。

“你!”

“呜——再让我眯一分钟,再一分钟……”

江清月呢喃呓语,根本没有察觉到林汜尘有些薄怒,抱着别人的手臂,还毫无察觉的蹭了蹭。

这动作像是乖顺的小狸奴,寻了一个舒服的窝,安心的睡下了。

林汜尘心里一软,又几乎是下一瞬面上乍然一热,毫不客气的将手臂抽了出来,“起来了李景明!”

江清月被他吼醒了,揉着惺忪睡眼看着立在榻边的人,不明所以,“小祖宗,一大早凶巴巴的!”

“你说什么?”

事实证明,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不要说话,这时候说话不过脑子,直接蹦,容易得罪人。

江清月清醒了。

他尴尬的笑着混过去,左摸摸右抠抠的下了榻。

早晨那点若有似无的旖旎,顿时烟消云散,林汜尘深吸了口气,静下自己蓦然乱跳的心,也无心去纠结江清月嘟哝的什么。

这繁复的衣裳,江清月已经差不多都会穿了,不那么熟练罢了。

林汜尘过来时,只是给他整理了一下不服帖的地方,笑着夸道:“孺子可教。”

要听夸的时候没有,不想听的时候夸什么夸。

江清月趁着低头整理裙摆的时机,翻了个大白眼,并不领情,“讽刺意味太重,受不起。我既不是三岁小孩,又不是傻子,不至于不至于。”

林汜尘对他的回呛没有放心上,去唤来平香,例行梳洗打扮,出门请安。

兴许是昨日回来时,小夫妻你侬我侬的场面传进了林老太太耳里,今日的老太太格外高兴,真有几分像林汜尘口中那个和蔼的奶奶了。

林老太太这样高兴可不只是小夫妻两个琴瑟和鸣,更是因为林汜尘的气色似乎好了些许。老人家嘛,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如今印证了,如何不高兴。

殊不知,林汜尘只是希望能够去往书院,才让自己“病好”了些罢。

只要林老太太心下欢喜,自然同意。

照往常,闲话几句家常,他们就可以回自己院子了。临走,林汜尘双手拉起江清月的手,万般柔情道:“你同平香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和奶奶讲。”

江清月不知何意,看了眼上头坐着的林老太太,对方慈爱的朝他笑着点点头,他才欠身退下,先行回院子去。

林家除非家宴或是逢年过节,甚少一起用餐。一大家子人太多,林老太太不喜欢挤在一处,总是闹慌慌的,小辈们也不自在。

所以晨起问过林老太太安,才回院子用早饭。

今天江清月一个人先回来了。

林汜尘在说什么呢,怎么还不回来。

其实他心里明白的,林老太太同意林汜尘出门,未必会同意他出去,毕竟他已是“后院的妇人”了。

林汜尘应该是怕他人如果在场,林老太太会问些让他窒息的问题,所以才将他先送回。

江清月趴在桌边,旁人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外面问膳的丫鬟又来了。

平香已经问了好几次了,“少夫人,现在用早饭吗?”

江清月看着重重院门,等了又等。

终于,桃枝掩映后,他看见了那个人回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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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想活着
连载中金露纸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