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给尉迟青的,是贺雪堂微笑着对他道:“我不怕。”
尉迟青今夜看起来实在开怀,贺雪堂不知道为什么,但尉迟青高兴,他也不由得跟着高兴起来。
尉迟青从前笑得太少,他倒是希望尉迟青能一直这么多笑笑。
他看着尉迟青,一双眼睛落得全是痴迷,尉迟青应当很受用,面部的表情越来越鲜活开怀,轻声道:“今夜你如此听话,我就再多告诉你一个消息。”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贺雪堂还是第一次被女子用“如此听话”这样的字眼来形容。
不过他对是什么消息更加感兴趣。
“什么?”他小声问,因为怕人听见,几乎只剩下气声,混合着从喉咙里紧紧压住的一点声音。
似乎是觉得他这样子很有意思,尉迟青眼睛里波光粼粼道:“你那位六哥实在厉害,到了洛城之后迅速率领一只精锐一路向东打过来,所到之处皆被攻破,看着,竟向是直奔皇城。他有点脑子,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想趁着其余兵力来不及调回,他又熟悉皇城的龙骧卫,似乎是做了夺下皇城一劳永逸的打算,过不了多久,也许你就能见到他了。”
一时间,贺雪堂心绪不宁,自言自语了一句“打仗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竟连外面发生的这些事都不知道。
又喃喃道:“六哥……六哥要打宁安城?”
打仗的事情他不懂,可贺雪堂知道仗一打起来,对谁都是十分危险。
尉迟青看贺雪堂自顾自在那里烦恼着,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觉得很没意思似的,催促着他道:“下一则故事是什么?有没有些志怪传奇,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的。”
被尉迟青这么一唤,贺雪堂回过神,往后翻了几页书,感慨着尉迟青的口味果然独特,胆子也大,专爱听那些让人汗毛倒立的故事,不过这书不是尉迟青买的么,里面有什么样的故事,他应该知道才对。
贺雪堂略一思忖,翻到一篇符合尉迟青要求的故事,好生同他念起来。
等天快破晓,尉迟青看着贺雪堂躺下休息,贺雪堂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又问了那个他每夜都会问的问题:“明夜你还来吗?”
每次问这个问题时,贺雪堂看起来都很不安。就像是……就像是一只怕被人抛下的狐狸。
尉迟青不言不语地站了片刻,看贺雪堂脸上越发变得惊慌失措:“你……明日你有事?”
等贺雪堂眼尾发了红,他才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头:“来。”
贺雪堂似松了口气,闭起双眸。
皇家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这个疑问几乎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尉迟青的脑中。
贺雪堂不谙朝堂之事,看似在所有人的庇护之下,却没有任何势力,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被娇宠长大,养的矜贵,却也几乎受不了任何挫折,连清风观小小修行都似能要了他半条命。
若说是疼爱他,便该帮他培植势力,若说不疼爱他,他吃穿用度皆是皇子中最好。这其中仿若有诸多刻意,却一时又让他迷惑……尉迟青不由得皱了下眉,鲜少有这样他都看不透的事情。
一路驾马,天亮之后回到太子府,贺长嬴一夜未睡,等在院中,身体已近冰凉,几乎尉迟青一进来就快步走上前,带来的寒气竟比尉迟青这个深夜驱马赶路的人还重:“东西给他了吗?他高兴吗?”
尉迟青皱了皱眉:“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一直在院子里等着,你又站了多久?殿下的身体状况还需要我来提醒吗?”
贺长嬴摆了摆手:“我不要紧,十一他怎么样?”
尉迟青:“和之前一样,只挑了两本书给他。你不要准备太多东西,如果一次全给了他反倒容易惹人怀疑,这样的道理你不该用我提醒。”
贺长嬴点点头:“我明白,你费心了,他有没有什么话给我?”
尉迟青轻斜眼眸看他:“还是那些话,和之前一样。他求你快些救他出去,说那个地方一刻也不想再待了。”
贺长嬴能想象得出贺雪堂说这些话时的模样,贺雪堂从未吃过什么苦头,在清风观这快一个月的时间应当是他从小到大最难捱的日子,他不可能住的惯。
只是想想,贺长嬴就觉得心口绞痛。
偏偏尉迟青还要火上浇油,看好戏般道:“他瘦了许多,也许你见到都要认不出了,还生了几次病,清风观是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了,他同我哭了几次,说你应当是不会救他出去了,听着,似乎对你很是失望。”
贺长嬴心神不稳,低低喘了几口气,远处小厮看他站立不稳想要上前扶他,被贺长嬴不耐地挥退。
尉迟青熟知贺长嬴的应该性情,知道此时他应该已经是忍耐到了极点。贺长嬴待人从来宽厚,何曾有过这种疾言厉色。
果然,事关贺雪堂,只要他稍作挑拨,即便是贺长嬴也坐不住。
尉迟青冷笑一声,好似讥讽:“你现在这幅模样又是何必,我早同你说过,按照我的计划来,你想要的东西都会有,你那宝贝弟弟很快就能出来,最重要的是,从此以后,你看重的人再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苛待。殿下,事已至此,你还要再拒绝吗?”
话到最后,声音极轻:“篡位一事说着难听,只要赢,谁又敢多嘴?只要赢,史书上怎么写还不是殿下说了算?”
贺长嬴没有说话,可尉迟青知道他在考虑。
先前他提出来时,贺长嬴总是一口拒绝,半分也不退让,现在至少他会考虑了。
他看见贺长嬴攥紧的手,因为身体原因,贺长嬴本就瘦削,这段时间被贺雪堂的事情折腾得更是形销骨立,他攥得太用力,骨头似乎都要从皮肉里破出。
恐怕连他自己被禁足太子府时都没有过这样的煎熬。
尉迟青乐见他煎熬,若不煎熬,怎能知道自己正身处炼狱,怎能生出谋逆的反心?
他作势要走,余光瞥见贺长嬴攥紧的手松开了,贺长嬴的脸上流露出一股痛苦的神色,片刻后努力维持成往常模样不让别人看出:“尉迟兄,就按照你说的来做吧。”
说完这句话,贺长嬴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身形摇摇欲坠。
尉迟青看向远处朝这边张望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的小厮,做了个手势招呼他过来。
小厮走过来扶住贺长嬴,贺长嬴有了身体的支撑,面色才稍稍显得好看了些。
尉迟青看他一眼:“殿下总是如此强撑。”
又对小厮道:“送你的主子回房休息。”
…………
书房内,顺康帝和贺长嬴对弈,棋盘上黑白交错,双方咬得紧,一时难分胜负。
似随意闲谈,顺康低道:“听太医说近来你身体又弱了点。”
贺长嬴手执一字,举棋不定,笑着道:“儿臣身体一直都这样,反反复复,叫父皇担忧,是儿臣的不是。”
顺康帝抬了下眼皮,又重新落到棋局上:“知道还折腾,听说你最近为泸王的事情很费心,这些事让他们去烦就行,你就好好休息。”
明里字字都是在为他考虑,可贺长嬴心里清楚,顺康帝一直不喜欢他身体孱弱,对他这个太子非常不满,先前想扶泸王,如今泸王反了又想扶其他人。只要不是他这个药罐子,似乎谁当太子,顺康帝都会更满意。
他这个太子,不能当得太负责,也不能当得太得人心。
贺长嬴无声地笑了一下,落下棋子:“泸王一事,儿臣已有些眉目,今日正想禀告父皇。”
顺康帝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随口道:“哦,是么。”
贺长嬴收了手,不再看棋,抬起眼睛直视着顺康帝:“儿臣想请父皇赐一场婚,就赐,儿臣和尉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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