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将那沓资料推到了苏云岫面前。
她语气平静地解释：
“这我要写的《修仙基础》的原始资料。林烛提供的。”
苏云岫带着几分好奇拿起最上面的几页翻看起来。
起初只是随意浏览。
但很快，她的目光就被那些看似浅显、实则直指修行核心的文字牢牢抓住。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翻页的速度越来越慢。
她脸上的神情从好奇变成了惊疑，又从惊疑化作了难以掩饰的震撼！
她甚至无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捧着纸张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都有些泛白。
凌寒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师姐的表情变化。
如同走马灯般掠过惊讶、凝重、难以置信。
这熟悉的神情，与昨日自己初看时、大师兄阅后的反应何其相似？
一丝微妙的带着点旁观者趣味的情绪，悄然浮上凌寒心头。
苏云岫终于抬起头，看向凌寒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声音都有些变调：
“小师妹……你的意思是，你……你要把这些东西，变成一本真正的书？”
“而你……是这本书的作者？！”
凌寒平静地点了点头。
“是。不过若此书真能成，署名者，当不止我一人。”
她想到了林烛不可或缺的洞见与可能的后续参与。
苏云岫的目光在凌寒平静无波的脸庞和那沓资料上来回看，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身处梦中。
最终，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出一句：
“大师兄他知道？他……同意了？”
凌寒虽然不解师姐为何如此郑重其事地确认大师兄的态度，但还是肯定道：
“师兄已知晓，也同意了。”
苏云岫的目光再次投向凌寒。
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小师妹，你知道这两天我匆匆离开，是去做什么了吗？”
“师姐未曾明言。”
凌寒如实回答，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苏云岫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追忆：
“小师妹，你还记得当年正式拜入师尊门下后，师尊曾带着你回了一趟凌家故地吧？”
“记得。”
凌寒的心微微一沉，那股预感愈发强烈。
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那是宗门铁律。”
苏云岫的语气带着一丝肃然：
“为防止敌对势力渗透，确保亲传弟子身世清白，心性无虞。”
“在收下亲传弟子后，师尊必须亲自前往弟子家中或出身之地，实地查证，确认无误。”
她看着凌寒，解释道：
“因为林烛拜师之请你尚未正式应允，收徒之礼未成。”
“故而这溯源查证之责，便暂时无需履行。”
凌寒立刻联想到大师兄昨日对师姐行踪的茫然，问道：
“此事……大师兄未曾与你同去？”
按规矩，大师兄也应核查李知言的信息。
苏云岫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大师兄他……他给忘了！”
她摊了摊手：
“李知言那小子更离谱。”
“据林欣说，那几天他完全泡在典藏室里，压根儿就把这茬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凌寒：“……”
这对师徒，还真是一脉相承！
她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苏云岫继续道：
“林欣的情况特殊，她家国已毁，宗族离散。”
“但我寻访到了几位流落在外的故国遗老，多方印证，确认了她的身份来历，并无问题。”
凌寒的心跳开始加速，她几乎已经能猜到师姐接下来要说什么。
空气仿佛凝固了，客厅里只剩下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果然——
“但是，林烛……她所提供的所有关于她自身的信息——”
“出身、家世、来历、过往——”
“经我多方查证，甚至动用了宗门秘线……全都是假的！”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凌寒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四肢百骸都为之僵硬。
她猛地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仿佛要隔绝这突如其来的足以颠覆一切的冰冷真相。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凌寒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刺骨的寒意压入肺腑。
她缓缓睁开眼。
眸中已是一片沉凝的冰湖，静静地等待着苏云岫揭开更多的真相。
“我去到林烛提供的住址，那里住着其他人。”
“身份玉牒上烙印的宗徽，经秘线查实，是贿赂得来的！”
“至于她提供的家世背景，当初外门例行核查时，回报称林氏庄园存在及族人俱全。”
“然而我去到那里，却发现那所谓的林氏庄园并不存在！”
“我推测，当初前去核查的那位分神期长老……”
“恐怕是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极其高明的空间幻障或认知篡改类的大神通！”
“连分神修士都毫无所觉，这手段……”
苏云岫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悸：
“何其可怖！”
凌寒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窜上头顶，让她四肢冰凉。
她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死死攥紧了身下柔软的锦垫，指节用力到泛白。
苏云岫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忧虑，看向凌寒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我……我甚至怀疑，‘林烛’这个名字……也未必是真的。”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林烛的话语回响在凌寒耳边。
凌寒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查地颤抖起来。
苏云岫看着凌寒瞬间苍白下去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中涌起巨大的怜惜与不忍。
她伸出手，想要握住师妹冰凉的手，却又在半途停住。
她最终只是放柔了声音，笨拙地安慰道：
“小师妹……别怕。师姐在呢。不管她是谁，想干什么，师姐都不会让她伤害你！”
“大不了……大不了我们把她赶走！”
“管她是龙是虫，云霄仙宗也不是好惹的！”
然而凌寒只是紧抿着唇，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凌寒失魂落魄的样子，苏云岫心中更是揪痛：
“我本担心你被她蒙蔽，深陷险境，才告诉你这些……可看你这样……我又……”
她说不下去了，只剩下满心的懊恼和心疼。
过了许久，凌寒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而低哑：
“大师兄说她绝不会害我。师尊也认可她留在我身边。”
她仿佛是在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苏云岫眉头紧锁，满是不解：
“为什么？就凭这些查无实据的谎言？”
“大师兄说……”凌寒的目光落在虚空，带着一丝茫然，“我十年前曾于她有恩。”
“恩情？”
苏云岫的目光立刻扫向案几上那厚厚一叠蕴含着惊世骇俗洞见的资料。
“是什么恩情？竟值得她如此处心积虑地回报？”
凌寒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天外天一战，我神魂震荡，遗失了太多记忆。与她有关的过往一片空白。”
苏云岫沉默了。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姐妹二人相对无言，沉重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仙鹤，留下几声清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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