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碟后端至客厅。
恰在此时，林欣手持那本《阵法学基础》初稿步入客厅。
“我泡了茶，来喝一杯吧。”
凌寒执起青玉茶壶，澄澈的茶汤注入杯中，轻轻推至林欣面前。
茶水温润，雾气袅袅。
“嗯，谢谢师叔。”
林欣依言落座，双手接过茶杯。
凌寒亦在对面坐下，捧起自己那杯，浅啜一口，清冽的茶香在口中化开，沁人心脾。
她目光落在林欣身上。
只见对方从储物镯中取出一本素色线装笔记簿和一支笔尖闪着微芒的灵毫笔。
林欣随即翻开厚重的《阵法学基础》，神情专注，指尖划过书页。
时而凝眉沉思，时而提笔在簿子上快速而工整地书写着什么。
凌寒静静地看着，并未出声打扰。
唯有林欣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和她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厅内流淌。
后来，凌寒起身去淘米煮饭。
待她返回客厅时，见林欣依旧沉浸书中，面前的茶杯已凉。
她便为其换了一杯温热的茶汤。
终于，林欣合上了书册，指尖按了按微蹙的眉心，似是耗费了大量心神。
“看完了？”
凌寒适时开口。
“啊，”林欣似才惊觉凌寒一直在侧，脸上浮现一丝赧然，“抱歉，冷落了师叔。”
“无妨。”
凌寒语气平静，眼底却有一丝真切的暖意。
“见你如此专注研读师姐的著作，我替她高兴还来不及。”
“方才见你一直在笔记上书写，不知是记下了什么心得？”
她目光温和地落在那本合拢的笔记簿上。
林欣闻言，脸上蓦地腾起一抹浅淡的红晕，从耳根悄然蔓延。
她下意识用指尖抚过笔记簿的封面，低声道：
“师尊她……一直想要将阵法之道发扬光大。我身为她的徒弟，自当潜心研习。”
“如今她呕心沥血著成此书，我在学习时，便想着……将一些不甚明了之处记下，以备日后向师尊请教。”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凌寒心中微动，一股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欣慰悄然涌上。
她深知，在这以剑道、术法为尊的世道中，阵法一道被世人视为旁门左道，日渐式微。
师姐苏云岫执掌的天工殿，门人弟子更是逐年流失，空余寂寥。
如今，看着眼前这位专注研读，眉眼间尽是执着的弟子。
凌寒仿佛看到了天工殿晦暗前路上悄然点亮的一盏灯。
师姐的心血终有传人，有了这样一位足以信赖、倾力辅佐的徒弟……
师姐她不会再如往昔那般孤独了。
一丝极淡的笑意掠过凌寒唇边，她难得地起了丝玩笑的心思：
“我方才看着，倒以为你是在记录书中有何可商榷之处，预备着要替师姐修改完善呢。”
“这怎么可能！”
林欣瞬间睁大了眼，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慌乱，连连摆手：
“弟子何德何能？万万不敢有此僭越之想！”
她甚至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笔杆。
“因为我见过你为弟子们授课的模样。”
凌寒看着她，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洞悉。
“那……那都是林烛师姐提前写好了详尽的教案。”
“我只需依循教案，反复研习准备，才能在堂上勉强言之有物罢了。”
林欣急忙解释，耳根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
凌寒眸光微动，并未反驳，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若不曾真正付出心血去咀嚼、去领悟、去将那些独树一帜的炼器思想融会贯通。
仅凭一份教案，又怎能在那众多弟子面前侃侃而谈，从容不迫？
更何况，她所传授的，是与当下主流炼器之道背道而驰的理念。
没有深入骨髓的理解和笃定的信念，又如何能支撑起那份平静外表下的力量？
“你们在聊什么呢？”
苏云岫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从房内走出。
她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几缕发丝不听话地贴在颊边。
“师尊，您醒了？”
林欣闻声立刻面向苏云岫站起身来，动作自然流畅。
然而在她转身的刹那，背后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引。
案几上那本《阵法学基础》初稿和摊开的笔记簿便化作两道微光，瞬息没入她腕间的储物镯中。
凌寒见状微怔，旋即了然——
师姐这人，有时候脸皮薄得很，尤其在自己呕心沥血之作的初稿面前。
苏云岫脚步还有些虚浮，迷迷糊糊地走到近前坐下，眼神依旧带着初醒的懵懂。
“师尊，喝口茶醒醒神。”
林欣已重新斟了一杯温热的云渺茶，递到苏云岫手中。
“啊，嗯……”
苏云岫下意识接过，温热的杯壁熨帖着掌心。
“师尊，师叔，你们先坐，我去准备晚膳。”
林欣说完，转身便走向厨房。
脑后那束干练的马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甩动，带起一阵利落的风。
直到林欣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苏云岫才像是忽然打通了某根迟钝的神经。
她猛地抬起头，睡意朦胧的眼睛里透出几分迟来的惊讶：
“咦？林欣……她怎么在这儿？”
凌寒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愕然看向师姐。
你徒弟方才那般细致地将你抱回房、掖好被角、喂了温水，又在此处专注研读了半晌你的著作。
你这会儿才彻底反应过来她人在这儿？
师姐平日里虽有些跳脱，却也未曾迷糊到这般彻底啊。
这几日两人一同闭关著书，殚精竭虑，废寝忘食，但自己似乎……也不曾如师姐这般？
“她忧心你没好好用膳，特意过来给我们张罗晚饭。”
凌寒压下心头的诧异，解释道。
“啊，这样啊……”
苏云岫脸上倏地飞起两朵红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抿了口茶。
但这丝赧然转瞬即逝，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睛倏然亮起，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兴奋转向凌寒：
“对了！我跟你说，我这徒儿做饭的手艺可是一绝！等下开饭，你定要好好尝尝，可别客气！”
她语气轻快，带着十足的活力，仿佛瞬间驱散了方才的迷糊。
凌寒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唇角微弯，轻轻颔首。
过了一段时间。
一股极其诱人的饭菜香气，裹挟着灵植的清新与灵肉的醇厚，丝丝缕缕地从厨房飘溢而出，弥漫在客厅里。
凌寒腹中早已空空。
此刻被这浓郁鲜香一勾，舌底不自觉地泛起津液，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悄然升腾起来。
“走，吃饭去咯！这三天什么都没吃，饿死我了！”
苏云岫迫不及待地招呼凌寒，声音里带着久违的、孩子气的雀跃。
步入餐厅，凌寒的目光便被桌上的佳肴吸引。
先前藤篮中的灵材已然化作盘中珍馐：
那鳞片银光的灵鱼被烹得皮酥肉嫩，淋着琥珀色的酱汁。
纹理细腻的灵猪肉切片均匀，与碧玉芹、雪玉参同炒，青翠水灵与玉白交相辉映，散发着清冽的植物芬芳。
朱焰果则被精巧地制成果脯，红宝石般点缀其间。
清甜的果香与菜肴的热气交织，勾人食欲。
“哇！好美味的样子！”
苏云岫眼睛瞬间亮如星子，惊叹出声，人已快步凑到桌边，鼻翼微动。
林欣解下素色围裙挂好，步履轻快地走来。
“我等不及了，吃饭吃饭！”
苏云岫早已拉开椅子坐定，端起碗，拿起筷，动作一气呵成，只等开动。
三人落座。
苏云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箸灵芹肉片送入口中，细嚼之下，眼睛幸福地眯起：
“唔…这雪玉参的火候，绝了！清甜脆嫩，灵气一丝未损！”
她又尝了块鱼肉，更是赞不绝口：
“林欣，你这手调味的功夫真是绝了！”
“鱼肉鲜香滑嫩，酱汁浓郁又不夺本味，比那些仙宴上的珍馐都不差！”
苏云岫每尝一道菜，便忍不住真心实意地夸赞几句。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欣，毫不掩饰对徒弟手艺的骄傲与喜爱。
凌寒安静地用餐，目光掠过林欣。
只见对方听着师尊一句句热烈的夸赞，唇角噙着极淡却无比满足的笑意。
林欣眼睫微垂，专注地替苏云岫又添了半勺灵蔬，那动作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看着这一幕，凌寒心中却蓦然一动。
林烛也曾为自己精心烹制过无数佳肴，滋味丝毫不逊于此。
可自己似乎从未像师姐这般，将那份赞叹与欢喜如此直白热烈地宣之于口。
林烛心里是否也曾有过一丝落寞？
饭后，林欣不容分说地收拾起碗筷：
“师尊，师叔，你们歇着，我来就好。”
她利落地将还想帮忙的凌寒和瘫在椅子上的苏云岫轻轻推出了厨房。
苏云岫满足地瘫倒在客厅的软榻上，手抚着微隆的小腹，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
“真好吃啊……辟谷之后，我都快忘了人间烟火滋味原来能这般**！”
凌寒在她对面坐下，微微颔首。
十年前那场变故，经脉尽毁，灵力溃散，反倒让沉寂多年的味蕾复苏。
重新尝到了这食物的本真之味。
“不对！”
苏云岫忽然坐直身体，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秘密，双眼放光。
“我觉得，不是我忘了饭菜的滋味！”
“是根本没人给我做这么好吃的！所以我才不知道饭菜原来能好吃到这种地步！”
她用力点着头，一脸笃定地确认着自己的“伟大发现”。
凌寒脑海中闪过林烛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以及那些自己习以为常的、未曾言谢的美味，心中默然——
师姐这迟来的“发现”，竟意外地切中了某个被忽略的真相。
“我真是太有眼光了！”
苏云岫重新倒回软榻，满足地喟叹，带着点小得意。
“怎么就让我捡到了这么个宝贝徒弟呢？”
“性子温顺，脾气又好，修行刻苦，待人接物处处周全得体……”
“这手厨艺，更是无人能及！”
她越说越陶醉，仿佛林欣是她此生最得意的杰作。
林欣恰好端着新沏的一壶云渺茶走来，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清丽的眉眼。
苏云岫那毫不掩饰的夸赞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她脚步未停，只是唇角那抹满足的笑意又加深了些许，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的涟漪，温柔而内敛。
“师尊，师叔，喝茶。”
她走到苏云岫身边坐下。
素手执壶，温热的茶汤带着清冽的云雾气息，缓缓注入两人面前的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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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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