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碧梧醒来时,以为自己还在梦游。
这是十一月第一个不用加班的周末,也是最后一个。怀着感恩苍天的好心情,她睡到九点多自然醒,准备去客厅喝点水。然后一把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家唯一一把三立人菜刀。尖叫还没脱口而出就被捂住了嘴,她在窒息感里,惊恐的发现这个闯入她家的绑架犯,(一会可能要变成杀人犯),是个年轻的,十分眼熟,长得好看到不可思议的女人。
“陈……碧梧?”绑架犯浅褐色的眼睛因为惊讶瞪大了,念完这个名字又带出些迷茫。她松开手,陈碧梧就像只兔子一样蹦了出去,一手捞起手机,一手攥着水果刀。
他妈的,都怪她昨晚刷什么入室抢劫的爱情段子,这下好,真入室抢劫了。陈碧梧死死盯着她,想解锁手机打110,却因为冷汗频频手滑,屏幕上慢悠悠显示出一行白字——指纹解锁错误次数太多,请输入密码。
绑架犯动了一步,陈碧梧立马把刀举起来,你别动,别过来,她喊,我报警了!绑架犯异常胆大包天,报警这两个字没有对她产生任何效果。她盯着陈碧梧,突然问:“这是手机?“
完了。陈碧梧绝望的想,这还是个精神病,我要是死了她都不用付法律责任。
“今年是哪一年?“绑架犯又上前了几步,靠近了客厅里唯一现存的光源,一盏小台灯。陈碧梧这才发现她身上缠满了绷带,衣服也破破烂烂,有血从各种地方渗出来,像来自某些灾难片现场。
‘2025”陈碧梧结结巴巴的回答,左手还在背后拼命解锁手机。
“你是陈碧梧?“对方又问。
可能是因为对方伤势太重,可能是因为对方表现得太冷静,总之不可能是因为对方的美色。陈碧梧在手机解锁的第一时间没有拨通110,她问,你认识我?
这个问题对对方来说,似乎比今夕是何年还要难以理解。绑架犯的眉毛皱起来,头不自觉往右边歪,说我好像见过你。
她的动作有点呆,陈碧梧愣愣地看着,如遭雷击。
这也太像了,她想,简直想要抽自己一巴掌。——自己十年前出车祸死了的好朋友十年后入室抢劫自己的概率到底有多大。
她想问你叫什么名字,舌头却跟抽了筋一样。唯物主义教育在她大脑里尖叫,告诉她这就是一场入室抢劫,而且对方疑似患有精神病,请立刻马上报警。
然而另一种希望,一种午夜梦回她总在偷偷幻想,吹灭十次生日蛋糕蜡烛还是没有更换掉的愚蠢愿望,竟叫她就这么站在原地,不敢求证,也动弹不得。
“砰砰砰“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僵直,绑架犯一下子警觉地转过去,三立人菜刀在她手里像把军用匕首,刀锋向外。
是外卖员,陈碧梧知道,要求助要报警,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快点打破这种幻想吧,她对自己说。走到门口,绑架犯只是盯着她,没有做出任何阻拦。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敲门声第二次响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陈碧梧终于问。
“岑有匪。“
门开了。陈碧梧接过外卖,垂着眼睛,关上了门。岑有匪,这就是她死去十年发小的名字。
拎着KFG,陈碧梧觉得这个画面无比荒谬。绑架犯的脸色有一种失血过多的苍白,她没忍住,倒了一杯热水。不敢让那个名字从喉咙里滚出去,陈碧梧把热水从桌子上推过去,“你从哪里来?”她轻轻地问。
岑有匪端起热水,很谨慎的,像某种猫科动物一样嗅了嗅,带着压抑和隐藏的渴望,她抿了一口。“2075年。”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观察了一会陈碧梧明显异样的神色,岑有匪只是摇摇头,说我只是知道你叫什么,看到你眼睛的时候,就知道你是陈碧梧,但我没有印象在哪里见过你。
陈碧梧把脸埋进掌心沉默了一会,然后她把刀和手机都放下了,家里的医药箱躺在地上,看得出来惨遭洗劫。她过去,从里面翻找看有没有消炎药,更多止血绷带,或者布洛芬。岑有匪在她身后端着热水,她想,要是这是某种阴谋,或者真的是精神病人的入室抢劫,就活该我死掉吧。
陈碧梧把止血的云南白药递给岑有匪,连同上次痛经吃的布洛芬,又拿出手机搜索外伤特效药。她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你到底是不是我那死了十年的发小,但她只是问,“你有没有身份证可以去医院。“
岑有匪在沙发上坐下,摇摇头,她的面部表情不太多,话也不太多,相比于陈碧梧崩溃中夹带妥协的百感交集,她显得过分平静,或者说死寂。清点了一遍药品,就突然把那件乱七八糟的上衣脱了下来,可能五十年后社会发生了什么新变革,陈碧梧以为她里面起码会有件内。衣,——然而空空如也。
陈碧梧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被口水呛死。经过如此混乱的一早上,唯物主义世界观都阵亡了,她这才震惊的发现自己还能产生这种类似于羞耻的情绪,并且血液充斥了她面部的毛细血管,像着了一小捧火。
她强撑镇定地说。我去给你找件新衣服,然后晕头转向地逃走了。
与此同时,距离陈碧梧家不足十公里的地方,地下拳场。有个阴郁的男人在一堆血污里面睁开眼。他原以为趁机杀了岑有匪,自己能回到城里,继任城卫队长,可突然有大批丧尸涌出来,他们......竟然全军覆没!
突然,有人拽着他的领子摇醒他,在他耳边大喊 “你谁啊,为什么在这里!快滚出去!”阴郁男人终于浑浑噩噩醒过来,皱起形状过于锋利的眉头,一把将眼前人掀翻在地。
他慢慢走出去,被射灯晃了一下眼,发现这是一个笼式擂台,四周很吵,主持人在上面尖叫今日拳赛第一场。迎面,走过来一个壮硕的大汉。
而十公里外陈碧梧家,出于某种私心的陈碧梧翻箱倒柜,把压在箱底马上要变成化石的高中校服扯出来。十年前她和“岑有匪”每天穿着它一起上下学,买街边的糖葫芦,烤冷面,逃晚自习,或者走进考场。她以为就要这样并肩而行一辈子,直到死亡。
然而所有事情在某天戛然而止。这件校服就变得棘手——她不舍得扔掉,可同样不敢看。蓝色和白色像世界上配色最和谐的漩涡,先会将她吸入回忆的爱琴海,然而最终总会用干涸的沙滩杀死她,埋葬她。
陈碧梧,你曾经所拥有,现在皆满地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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