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的腥风血雨,岑有匪并不知晓,作品第一,舆论第二。她正在准备拍摄第一场戏。
武术指导漫不经心地演示完整个动作。这两年,岑有匪这样的年轻女演员,都瘦弱竹竿似的,大部分打斗动作,即使用心设计了也是白搭。要求高的用替身,要求低的,跳跳舞,运运镜头就得了。他正等着岑有匪哀嚎太难了,把打斗改成幼儿园文艺汇演。
没想到岑有匪看了一遍,就朝他一点头,意思是我会了。
武术指导眼前一黑,心说哪里来的装货,还不如当红小花旦那样,当个白痴呢。
岑有匪没有再看他,借了一把道具匕首,掂了掂,脚踝发力,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武术指导屏住呼吸,盯着岑有匪平地而起没有借助任何设施,轻而易举就完成了整套动作。
“这里不对,这个角度只会挫伤守卫肩胛,不能导致昏迷或丧失行动能力。”岑有匪气定神闲地又来了一遍,淡淡结论。
武术指导愣愣地张着嘴,好半天终于回神,呐呐道:“您看着改,您看着改。”
四五次之后,整套动作已经挑不出任何问题,武术指导暗自擦了擦汗。要不是岑有匪动作狠厉有余,观赏性不足,他真不知道自己杵在这还有什么用。这个新人女演员实在太专业了,对于运动轨迹,动作力度的掌握都出神入化。
有几个女主角的动作,怎么也不够舒展,几个武术指导悄悄一对眼色,把岑有匪喊过来。
担任《黎明山色》女主的,是成名许久的演员陈朗。她对岑有匪没什么好感,新人演员,一进组就闹上热搜,看着也太傲,对几个前辈打招呼都太疏离。
“叫她过来做什么?”她不冷不热地问。
武术指导组长姓孙,和陈朗合作过不少次,知道这位影视一姐素来有话直说。只是笑笑,说这个娃娃,不了得。
“陈姐。”
恰好,此时岑有匪来了,朝她一点头,还是那副冷淡样子,一下子勾起了陈朗的好奇。
武术指导们围上去,七嘴八舌说这套动作这里矛盾那里不行。俨然把岑有匪当救星看。
陈朗正觉得狐疑又好笑,就见岑有匪往她这边走过来,说陈姐,你用刚才的动作和我演练一遍。
不卑不亢,像没看见冷眼。陈朗这下才开始仔细打量岑有匪。骨相是很好……
“陈姐,麻烦再来一次,不要走神。”
还是太傲了。
陈朗撇嘴,专注的又做了一遍动作。岑有匪突然稳稳截住她往下扎的道具刀,“向右下,5点钟方向再偏一点。”
“腰腹发力,左腿收慢了。”
“对,往□□。”
陈朗不知不觉就听从了她的口令,等回过神来,再做一遍,惊觉这套动作竟然终于行云流水。
孙指导是半个武痴,看完哎呀叫唤一声,鼓着掌,盯向岑有匪的眼神烁烁放光。恨不得立马把她挖进自己团队。
奈何本人还是那副波浪不兴的样子,对着陈朗和孙指导点头示意,转身又去研究自己的剧本去了。陈朗看着她的背影,孙指导在旁边乐呵呵的,道我就说嘛,不了得,不了得!
下午,属于岑有匪的第一幕正式开拍,陈朗破天荒站在旁边,看新人演员拍戏。
“停!”
王睿明喊声一落,演员们的助理纷纷举着羽绒服,姜茶水围过来。王帆作为道具组的工作人员正在后台忙碌,岑有匪就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很耐心的听导演慢慢讲戏,等说完了她的,手冻僵了,才甩上鸭绒服。
王睿明暗自点头,这样的新人他愿意慢慢指导。他给岑有匪指出问题,——太过于敏锐周围环境,摄像头,不够沉浸于角色。
而这些都是岑有匪头一次接触到的概念,在末世敏锐是好事,对于外界敏锐才能活命。现在要她改习惯,很困难。
陈朗摸了摸下巴,走过去,缓缓道:“你注意力太分散,你得忘记这是在拍电影,工作人员走来走去,不要管他们。高中教导主任查过抬头率吗,照着那会儿演。”
岑有匪看了看她,说我没上过高中。
空气一时陷入沉默。
陈朗懵逼,娱乐圈倒是有高中辍学的,不过,这能和她说吗? 经纪人没教过她保密吗?
“我还没有经纪人,从山里出来,我们那没有高中。”
陈朗今年四十岁,脸长得年轻,因为忙于工作也没结婚生子,可不妨碍她正是母爱泛滥的年级。岑有匪在阳光下眼睛清凌凌的,年轻人,瘦削的小脸,平平淡淡,讲出这么哀伤的身世。
“诶呦” 陈朗替她把羽绒服拉上了。岑有匪顿了一下,没躲。“没事儿,不会演姐给你讲。以后我有不会的动作,我就来问你。有什么事儿,你就跟姐说,姐罩着。”
陈朗的经纪人在旁边看着,忍住扶额的冲动。陈姐就是这点儿不好,混娱乐圈,还母爱泛滥,家里流浪猫都往回捡了六只了。要知道猫可以乱捡,人不要乱帮啊。
岑有匪拽了拽被拉到领口的羽绒服,穿越以来,她遇到很多人,大部分在末世都少见。五十年后,末日是真的非来不可么?
拍摄的时间过的很快,岑有匪一直在琢磨王导提出的问题,有所长进,可惜总是有层窗户纸没有捅破。陈朗建议她趁着周末去人多的地方转转,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专注于一件事。
于是周六晚上,终于结束加班的陈碧梧回到家,直挺挺倒在沙发上当尸体。岑有匪坐在她旁边说,我去一趟夜市。
陈碧梧“蹭”地就诈尸了,问你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怎么,终于想去夜市玩啦?我和你一起呀!
岑有匪被她搞得乐了一下,两个人关灯,锁门,坐着颤颤巍巍的电梯出门,上公交车,在一片宁静到光怪陆离的路灯夜色里,公交车报站,关门。
F市的星海夜市全国闻名,人果然很多。陈碧梧拽住岑有匪的手腕,拉着她往里面挤,天冷,人们呼出的白气一团团升入夜空,羽绒服摩擦着,发出嘶嘶地轻响。
陈碧梧买了两份铁板鸭肠,神神秘秘地塞给岑有匪一包,“你尝尝,我保证,绝对好吃!”寒风里,热腾腾的陈碧梧迫不及待地吞下热腾腾的铁板鸭肠,她的手在夜灯下显得很白,柔软,从羽绒服里面伸出来的软软一只。眼睛很亮,整个星海夜市的光都被吸进去了,鼻尖红彤彤的。
岑有匪确信,自己的注意力前所未有的混乱,大脑空空荡荡。
陈碧梧对每一个小吃摊都有浓烈兴趣,炒酸奶,炸年糕,糖葫芦,章鱼小丸子。岑有匪跟着她,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嘴里的味道越来越多,像喝醉了酒,外界种种近乎抽帧成彩色的色块线条。
“你干什么?!偷手机!”
陈碧梧突然松开她,一把揪住旁边人。那是个戴帽子戴口罩的男性,被发现后拔腿就想跑,人群混乱,他的同伙狠狠推了陈碧梧一把。
岑有匪如梦初醒,一手捞住陈碧梧,一手攥住小偷同伙手腕,一拉一拧,同伙惨叫着跪倒在地上。陈碧梧掏出手机报警,对岑有匪道:“别管我,追小偷。“
周围的人反应过来,纷纷挡在陈碧梧前面,丢手机的人已经大喊着去追,一头扎进街灯寥落的老巷弄。岑有匪绕开人流,助跑几步跳到矮墙上,地形复杂,倒是方便她踩在墙上躲开游客。
偷手机的男人咬牙乱窜狂奔,失主的喊叫声已经远了,他得意的笑着,想着又得手一票,下一秒却骤然被什么人从天而降按在地上,根本挣扎不得。
身上的人也不说话,只是单手扣着他脖颈,膝盖顶住他脊椎。小偷冷汗直流,以为遇到了黑吃黑。想到自己再醒来可能就在缅甸,或者发现心肝脾肺通通不幸走失,小偷哀嚎一声,挣扎着想要报警。
岑有匪不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陈碧梧来消息说警察到了,她就把男人拎起来。小偷呜咽,说大哥,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愿意给您钱,您高抬贵手,放我一命吧。
这台词对岑有匪来说,熟悉亲切的就和您吃了么一样。她停住脚步,等对方发着抖站好,很有耐心的解释,“没人要杀你。”
没想到小偷一听竟然是个女人,梁静茹立刻重新赋予他反抗逃跑的勇气。见岑有匪单手拧着他双手走的随意,小偷突然发难,猛地抬腿一踹,然而想想正逃跑的机会并没有出现,岑有匪一绊一压,还没踢中,小偷就趴在地上,磕断了半颗门牙。岑有匪蹲下来,揪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扬起头来。
微弱的月光底下,小偷对上让他下半辈子常常噩梦的眼神。
一路浑浑噩噩,他面色苍白的走到警察跟前。
人民警察现在看起来太亲切了,简直是雪中送炭,军民鱼水情前所未有的充满了他的胸膛。第一次见到扑过来投案的嫌疑人,于先亮看向几个民警同事,原来他们的执法生活这么精彩?早知道不干刑警了。
丰富的职业经验让他多打量了一会岑有匪,小偷似乎很怕她,报案那个小姑娘倒是和她关系很好。
他看着陈碧梧走过去,问你没把他怎么样吧,又抱怨吃的都洒了。后者看上去倒也人畜无害。大概是他多心了吧。
嫌疑人已经缉拿,岑有匪和陈碧梧随警车一起去做笔录。第一次坐警车,陈碧梧有点紧张地搓手,她用胳膊肘捣捣岑有匪,“对不起啊,第一次带你来夜市玩,玩到警察局去了。”
于先亮坐在前面乐,说小姑娘,你们这是见义勇为,要给你们颁奖状的。不过下次小心点,看你们和我女儿差不多年纪,出事了,家里要心疼死。
陈碧梧闻言偷偷瞥向岑有匪,后者温和地回看,陈碧梧不知怎么心里一堵,拍拍岑有匪的手,大咧咧讲,听见没有,以后小心点,我要心疼死。
岑有匪对着她眨巴眨巴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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