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礼部侍郎又和陆知白叭叭了会儿,等耀武扬威够了,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帐子里的四个人陆续下了床。
首先是陆知白,他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冷汗,本能回头看身后。
紧接着是楚昭,他与陆知白目光对上,轻笑了声。
狐狸既然已经露了尾巴,就不必急着抓了,且看前头与他联络的是谁。
宣威将军和京兆尹是互相搀扶着下床的,他俩从前像对儿斗鸡,见面就掐架,如今阴差阳错经历了这遭,反倒忽然生出了些同命相连的错觉。
要了命了,不当心听到这等秘事,不会小命不保吧?
正害怕,就听楚昭转身对他们道:“两位爱卿,今日之事……”
话音未落,京兆尹与宣威将军便双双跪下,异口同声道:“陛下明鉴——”
然而,异口同声到这儿就开始分叉了。
京兆尹当先抖了抖,颤声说:“臣今日什么也没看到,必不敢耽误陛下铲除奸人的大计!”
与此同时,宣威将军也不甘示弱,“……臣也是,臣也是,臣没看见陛下与太傅私通!”
刹那间,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看向他,神色各异。
楚昭脸色红的发黑,也不知是羞愤,还是恼怒,总之眼里带刀子,恨不得在宣威将军身上戳出两个洞。
陆知白相对来讲就很茫然了,只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心说大哥,原来在你们这,私通这词还能这么用?
京兆尹最聪明,他在听见宣威将军这么说之后,本能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这老鬼究竟在发什么疯。
可当他悄悄抬头,不着痕迹偷看到楚昭现在的脸色,他又险些一口气没吐出来。
奶奶个熊!居然……居然……皇帝居然真有这心思?
自觉意外窥见密辛,京兆尹一眼都不敢再看皇帝,惶恐的在地上把头嗑了个响儿。
宣威将军心思就单纯多了,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在场几个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剑拔弩张。
宣威将军就只管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京兆尹,看那反应仿佛是在说:啊?原来你们刚在说这事?
沉默,还是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得了,现在他俩每个人知道的秘密,都从一个变成了俩,被皇帝灭口的概率也直接翻倍,刺激!
陆知白最先绷不住了,无语道:“……宣威,你的语言系统真别致,私通这个词儿居然还能这么用。”
经陆知白这么一打岔,宣威将军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也开始磕头。
京兆尹一看连宣威将军这么刚的人都怂了,顿时把头磕的更响,两人在楚昭面前你一下我一下的,就像比赛似的,仿佛生怕自己落后了对方,显得心不诚。
不卖力点不行啊,要知道自古以来,知道太多的下场都不好,眼下情况紧急,拼的就是谁脑袋硬。
好在现在的楚昭还算好脾气,没有像原著中那样,一个不开心就提刀把人头当西瓜切。
楚昭脸色冰冷,把牙齿咬的咯吱响,但总算还保留了些理智,阴森森的让两人滚回去,对外不要传半个字出去,否则小心脑袋。
俩人很快听话的滚了,一刻也没敢多呆。
最后留下一直在状况外,而且在这种事上总少根筋的陆知白,不明所以的转头对楚昭看了又看。
陆知白见楚昭脸色不好,还以为是楚昭生气宣威将军方才那几句胡说八道,认为此言论有损帝王威仪,愁的直牙疼。
因为扪心自问,设身处地的想,陆知白也不想被人造黄谣,而且还是被跟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老男人的黄谣,这简直是种耻辱。
更别提在原著中后宫佳丽三千的小皇帝,估计光是听见宣威将军这么说,就已经在心梗了。
思及此,陆知白在那两个倒霉蛋退下后,立马很有眼力见的跪了。
“陛下……”
楚昭似乎余怒未消,闻言垂首看他,脸色稍稍缓和些,朝他抬了抬手。
“今日之事,又非太傅的错,太傅跪什么。”
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情绪,但眼里分明就是在着火。
这叫什么事啊,本来挺好的一天,意外被俩傻子折腾成这样,要不是好歹还抓到个奸细,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越想越郁闷,楚昭头疼的长叹声气,一时竟也忘记自己刚想跟陆知白诉衷肠的事了。
再垂眼,楚昭见陆知白跪着不起,还以为陆知白也跟他一样,正在为了方才的各种鸡飞狗跳,尤其是他俩差点被奸细发现的事感到糟心,便勉强压了火气,亲自伸手去扶陆知白。
楚昭:“太傅请起,今日之事,本就非你我能预料,也是朕不该来,好在最终有惊无险……”
哪料话音未落,就被陆知白掷地有声地打断。
“陛下恕罪,宣威将军一向心直口快,还望陛下莫与他计较。另……宣威将军今日之言,臣也只当没听见,万万不会让它传出去,平白污了陛下的名声。”
陆知白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真是一身正气,把腰板挺得直直的,一副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大无畏模样。
“……”
瞬间,屋里俩人大眼瞪小眼,安静的落针可闻。
片刻后,眼看着陆知白只短暂地顿了顿,依稀还要继续往下说,楚昭缓缓收回手来,直接气笑了。
太傅!木头!
而他楚昭自己!怂包!
楚昭使劲攥了下拳,尽管已在极力忍耐,但看向陆知白的眼神,还是不知不觉的带了那么点幽怨。
“太傅,朕还以为,你是在后怕今日的意外,唯恐抓奸细的事漏了……朕原本还想和你说声对不起来着。”楚昭道。
陆知白神经比较粗,没能接收到楚昭此刻万分哀怨的信号,闻言只道:“奸细要抓,陛下的名声也同样重要,料想今日之事若换了是臣,臣也会恼怒。”
楚昭:“……”
听见陆知白这么说,楚昭脸上的表情更哀怨了,似笑非笑,“早便听闻太傅洁身自好,是最重自己名声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陆知白:“?”
等会,他刚是这意思吗?
陆知白讶异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楚昭继续自顾自地问他:
“太傅,宣威那老匹夫方才说的话,可是令你难堪了?要不要朕替你把他杀了解气?”
“太傅如此劝朕,口口声声只说不会让这些谣言传出去,到底是在意朕的清名,还是在意你自己?”
“啧啧,太傅你这会是个什么表情啊,难道朕说错了吗?这么多年了,难道太傅不知,坊间有关你与镇北侯的传闻也很多?”
“太傅,你说说你,怎么面对着那些你与镇北侯的谣言,你就能淡然处之,可一旦当这谣言的对象换成了朕,你就反应这样大?”
“朕……当真就如此令你厌恶么?”
每问一个问题,脚下便向前走一步,声音黏糊糊的连成一片,像只怨气冲天的男鬼,逼得陆知白连忙膝行后退,根本不敢站起来。
“……”
好家伙,这都哪跟哪啊,皇帝跟他说的真是一个事?
而且他和镇北侯有啥谣言了?他还真不知道,也是刚才宣威将军口中的那种谣言吗?如果真是那样的,那这地方还挺开放哈。
有点懵,实在猜不到皇帝又在发什么疯。
好在多年来的极限求生经历,已让陆知白有了充足的条件反射,好话张口就来,嘴比脑袋反应还快,当即便对楚昭恭恭敬敬的狡辩道:
“陛下,陛下说的哪里话,臣在意的,明明从始至终都只有陛下啊!”
“至于与镇北侯……恕臣直言,若非陛下今日提起,臣确实不知道。”
眨眨眼,再眨眨眼,心脏砰砰直跳,差点就编不下去了,好在危急时刻灵光一闪,让他想到个对比举例法。
“陛下容禀,陛下细想,正因不在意,才会不留心。若如陛下方才所言,臣与镇北侯在坊间真有那传言,那……那对镇北侯的名声也很不好啊。”
“可是尽管如此,臣却觉得没什么,甚至对此毫无察觉,为何?”
“只因臣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名声,也不在意旁人的,唯独只在意陛下您的。”
说到这喘了口气,陆知白伸手抚心口,感觉良心很痛。
“陛下,臣还是那句话,臣自知才疏学浅,担不得先帝的托付,但陛下是臣看着长大的,是臣此生的心血与期待,臣方才听宣威将军那样说,是怕他辱没了您啊!陛下您可知,若那些谣言传出去,于臣而言倒没什么,于您可是大忌!”
呃,差不多了,实在编不下去了。
陆知白拍马屁拍的口干,诚惶诚恐地再低头,不愿看楚昭那张锅底脸。
“所以……所以……”
“所以还请陛下宽恕宣威将军的无心之失,毕竟宣威将军虽然蠢,但实在勇武……”
楚昭:“……”
好奇怪,莫名其妙的感觉被哄好一点了。
算啦算啦,想来太傅也是为了他着想,就先放宣威一马吧。
毕竟太傅刚说的也有理,那江鹤山虽然蠢,但实在勇武……
芜湖!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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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照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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