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鬼打墙

傅晚棠翻过沈宅西墙落于小巷青石之上,此时晨雾尚未散尽。

她辨明方向,循着记忆中昨日马车行进的路径疾行。卯时二刻的镜湖城,主街两侧已有早起的摊贩支起炉灶,袅袅白气升腾夹杂着食物的香气。因她步履迅捷比昨日马车慢不了多少,约莫大半个时辰便已抵达傅宅侧门。

归家后她先去探望父亲。傅承业见她如此做派眉头微蹙,显是不赞同这翻墙偷溜的行径,然终是未多言,只叮嘱万事小心。她又去偏院寻姑婆傅青衣,细说了城中沈宅安置情形及那沈遇书生之事。姑婆听罢嘱咐她多加留意。从姑婆偏院出来后傅晚棠回到自己闺房之中,躺了一会后索性抽出放在房中的桃木剑练了趟十全大补剑法,简直酣畅淋漓。

大嫂刘世贞刚起身来到院中,乍见傅晚棠身影还道是眼花。待傅晚棠笑嘻嘻迎上来她才惊觉是真,忙拉着她问缘由。

傅晚棠简略说了用彩如打掩护及西墙小院遇书生沈遇花钱买路之事,末了还带着点小得意道:“如此往后我住城内沈宅时便能常回来看看你们了!” 她心中亦知城外沈家庄园才是关键,不可因贪恋家中温暖而久居城内。

刘世贞听得目瞪口呆,末了伸指戳着她光洁的脑门又是气又是笑地嗔道:“你这促狭鬼!胆子是越发大得没边了!翻墙?还跟个不知根底的书生做买卖!那沈家高门大户规矩大眼线多,只盼那彩如是个好的,莫要露了你的行踪!”

“知道啦嫂子,我心中有数!” 傅晚棠笑嘻嘻应着。

恰在此时侄子傅明轩揉着惺忪睡眼从里屋晃出来,一见傅晚棠登时睡意全消惊喜地蹦了起来:“小姑!你回来了!昨日你归宁偏我被那老古板夫子拘在学堂死活不给告假!真真气煞我也!” 少年郎正值变声期,嗓音粗嘎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乍见亲人的雀跃。

刘世贞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念书时蔫头耷脑活像霜打了的茄子!一听你小姑回来倒跟打了鸡血似的!我看你那心思压根就没拴在书本上!”

傅明轩梗着脖子嚷嚷:“本就是!我早就不想读那劳什子书了,是你非逼着我去!我压根就不是读书的料!”

刘氏被他顶得火起作势要打,索性赶他去收拾行囊。傅晚棠好奇问道:“收拾行囊做甚?”

傅明轩远远回身,摇头晃脑拖长了调子:“夫子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苏泽府文风鼎盛,过两日便要带我等前去游学!这一去怕是要大半个月光景!”

刘氏对着傅晚棠无奈笑道:“瞧瞧,这杭宁府还没转明白呢,心倒飞到苏泽去了!”

傅晚棠走到正打包行李的傅明轩身边,将手中那柄常用桃木剑递给他:“出门在外,带着防身。” 又从腰间那个粗布香囊里摸出一个折叠好的三角黄符,“这是平安符,贴身收好莫要离身。”

傅明轩接过黄符心里嘀咕:真要遇上事儿这木头疙瘩和纸片片能顶啥用?但面上却不显露,到底是小姑的一片心意,还是老老实实将符仔细塞进贴身的里衣口袋,又把木剑郑重其事地插在行李卷外侧,然后拍着胸脯保证:“小姑放心!定保管好!”

在家中用了顿融洽的午饭,又小憩片刻。下午刘世贞拉着傅晚棠在廊下絮叨些邻里间的琐碎闲话。她今日是真心欢喜,阿棠仿佛未出阁时一般在家中自在往来。聊着聊着刘氏忽然想起什么,神色一正,压低嗓音道:“对了阿棠,有桩事需得提醒你,近来莫要去曲巷坊那边,尤其泥鳅巷和瓦砾巷那片,邪性得很!”

傅晚棠心头一跳:“嫂子,那边出了何事?”

刘氏凑近些绘声绘色:“听说是有人在巷子里走,老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着,可猛一回头影子都没一个!” 她搓了搓胳膊:“更邪门的是,前几日有几个人许是喝了点酒不信邪,夜里非要打那儿过,回去就中邪了!满嘴胡话认不得人,性情都大变了!邻里都说是被巷子里的脏东西给缠上了。”

傅晚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具体哪家人,这刘氏倒不知道了:“这话头传来传去到我这儿都不知过了几道手了,源头在哪儿谁晓得!”

傅晚棠将此事暗暗记下又与刘氏闲话片刻家常,眼见日头西斜,她揣好嫂子硬塞的点心,辞别家人再次启程。

既出来了,演戏演全套。傅晚棠真就拐去西市附近的李记,想买些点心带回去掩人耳目。已是傍晚,李记点心铺子前竟仍排着两条小队,一队等着糖蒸酥酪,一队候着刚出炉焦香四溢的芝麻炉饼。香气勾人,傅晚棠瞧着两样都想吃!正犹豫着排哪一队时,眼角余光忽地瞥见酥酪队伍里一个熟悉的身影,靛青旧袍,身形清瘦,脸色苍白,不是沈遇是谁?

沈遇也看到了她,眼中闪过惊讶,隔着几个人扬声道:“小棠姑娘你怎么才来买点心?”

傅晚棠立刻排到炉饼那队,扬声回道:“难得出府一趟有事耽搁了,这才过来。沈兄这是?”

沈遇道:“早上听姑娘说起这李记的酥酪,勾得馋虫大动。下午温完书,便想着过来解解馋。”

傅晚棠点头:“劳烦沈兄多买些酥酪,待会儿分与我一些,我这边还要排炉饼。”如此便两全其美!

沈遇颔首应下。待二人皆买好东西,在街角交接完毕,傅晚棠便想借机溜去曲巷坊探探虚实,便对沈遇道:“诶,我还有点旁的事,沈兄请先行一步。”

不料沈遇却道:“正巧,沈某打算去泥鳅巷那边走一遭,也不回沈宅,就此分道也好。”

傅晚棠脚步一顿:“沈兄去泥鳅巷做甚?”

沈遇压低声音:“方才在路口茶摊歇脚时听人说起泥鳅巷那边的怪事,说得神乎其神。什么脚步声如影随形,回头却杳无人迹……” 他摇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依沈某看多半是市井愚夫以讹传讹,或是些宵小之辈装神弄鬼罢了。沈某正好去见识一番,戳破这等无稽之谈!”

傅晚棠看他一眼,只觉他脑门上写了七个大字:不作死就不会死。

于是故意吓他:“听说有人不信非要过去一试,如今神志昏聩还中着邪呢!”

沈遇一愣:“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人定是做贼心虚!哎?原来小棠姑娘也听说了此事?”

傅晚棠见吓不走他便道:“听人提过几句,原是不在意的。被沈兄这么一说反倒勾起了几分好奇。不如你我一道去彼此也好壮个胆?”

沈遇明显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她,眉头微蹙语气不甚赞同:“寻常姑娘家听闻这等事避之唯恐不及。小棠姑娘你怎地还主动往上凑?”

傅晚棠挺直腰板,下巴微扬:“沈兄忘了?我可是学了些拳脚功夫的,真遇上要命的勾当指定比你跑得快!”

沈遇眉头皱得更紧,沉思片刻才勉为其难道:“也罢。只是……若真遇险情,小棠姑娘切记自行脱身,千万莫要顾及沈某!”

傅晚棠这回倒真听不出他这话是真心实意,还是带着点书生气的迂腐反讽了……

两人便并肩朝曲巷坊泥鳅巷方向行去。沈遇步履不快,傅晚棠也配合地放慢脚步。一路上沈遇又引经据典,反复强调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的道理。坚信泥鳅巷的传言乃人心作祟。

曲巷坊位于城南隅,巷陌纵横狭窄曲折,故而得名。

此时两人正深陷一条幽暗的巷子里。两侧是经年失修的高耸土坯墙,墙面斑驳爬满枯藤。脚下泥路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土腥气,雾气浓郁,显得格外阴冷幽暗。这还没到泥鳅巷呢,就怪瘆人的。

沈遇已记不清到底拐了多少弯了,看起来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斑驳土墙和幽深巷道,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一丝困惑和紧绷:“小棠姑娘,雾气弥漫,你我莫不是迷路了?从前路过此地,似乎并无如此曲折漫长……”

傅晚棠其实早在半刻前就察觉此处有异,初入巷子时尚属正常,不知何时起雾气便越来越浓,那股潮湿的土腥味也越重。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腰间铜锁,铜锁带人气阳火,此刻表面却凝结水珠,擦去即生,应是阳气被浊气压制导致。

她心中了然,看来此处水行过旺,阴浊气日积月累成了迷障,也就是所谓的鬼打墙。

这倒是不难破解,可难的是有这书生在旁,她还牢记自己的人设是有些拳脚功夫的小丫鬟,这才半天功夫又要更新迭代了么!

傅晚棠适时道:“不是迷路。沈兄,我们怕是遇到鬼打墙了!”

“小棠姑娘莫要危言耸听!定是这巷子太过曲折相似加上光线昏暗,才让你我二人一时不辨方向走了回头路!此乃常事,何来鬼打墙之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前走了几步,用脚尖在墙角湿滑的青苔上用力蹭出一道显眼的痕迹,“来,我们这次走慢些,仔细看看墙角标记!定能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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