祜贵君惊疑之后,是更加恼怒的质问:
“衡君子,难道这胆敢行刺贵君的行径,竟然是你的人?!”
张持珩:……
这要让他怎么回答呢?
如果问这少年人是否是受他的指使,那还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一句不是;
但若说是不是他的人?张持珩还真有些难以说出什么否认的话。
毕竟这个人他是真的认识——准确的说,是认识他身上所悬挂的牌子,红黑两色结成的绳索,吊着黑檀木的牌子,一面是代号或者各种鸟雀,另外一面是两行字。
【无有无风不知之密,无有无雀不至之地】
这是风雀司的腰牌,是说世上没有风使探听不到的秘密,没有雀使到达不了的地方,完成不了的任务。
风雀司本就是张持珩极力促成的机构,所以说是他的人也不算错,至少他在世的时候,除却上官天纵之外,风雀司便只听命于自己——甚至风雀司的第一任司主,就是张持珩。
而见他只是沉默不予回应,祜贵君便当他是默认,冷笑道:
“胆敢宫主行刺贵君,与谋逆无疑,衡君子,本宫劝你快吃了这丹药,让这人束手就擒,本宫心情好,或许还能让你少吃些苦头,否则死的就是你了。”
张持珩闻言,脸上的笑容便换成怜悯的表情,又叹出一口气来。
“贵君大人,你不该用这种话来威胁我的。”
风雀司的使者眼中没有正邪对错,只有主人的命令生死,若有人威胁主人性命,那是一概不论,先杀了之。
可惜祜贵君大概不了解风雀司的运转,或者以他这样趾高气昂的态度,只怕也不会将风雀司当一回事儿,便如当下一般,祜贵君对张持珩说出的话,是全然的震惊,而没有性命将尽的意识。
祜贵君确实感到分外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到底是谁在威胁谁!
可惜他再没有说出质疑的机会。
那少年只冷漠的解释了一句:
“我家主人不喜欢过分残忍的局面,所以留你一个全尸。”
说完之后,便撤去了手中的刀刃,祜贵君只感觉脖颈一松,还没有等他喘一口气,便感觉心脉出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低头看去,正看到少年手中的刀刃从他的心脉中拔出,霎时间鲜血喷薄如雾,溅射的到处都是。
祜贵君瞠目欲裂,下意识伸手捂住伤口,却完全止不住鲜血的流动,他不过只挣扎两下,便再没有任何力气,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
庭院内有一瞬间的死寂,而后便响起连绵不断的尖叫呐喊声,不少宫人甚至吓得腿软跌倒在地上,谁也没有想到这少年人竟然真的敢当着众人的面,在宫中杀人。
而且还是杀的贵君——宫中还没有皇后,位份最高的便是贵君与贵妃了。
那少年人杀了贵君,好似斩杀草木一样,不再多看一眼,径直朝着张持珩的方向走去,他手中的刀刃仍在滴血,似乎还有杀气蔓延,按着张持珩双臂的宫人才反应过来一样,连忙松开了双手,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连声高看饶命。
少年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过了一遍,仿佛刀子贴着脊背刮过,大约是判断出这几个人再没有任何威胁,才单膝跪地,朝着张持珩说道:
“雀使喜鹊,奉圣命调派来护卫衡君子。”
张持珩也好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呵斥他说道:
“喜鹊,你怎敢对贵君下手!”
喜鹊仍没有任何惧怕,只是语气平常的回答:
“禀主子,风雀司有命,世上之人,唯有圣上与主子需言听计从,绝不违逆,其余万物皆如蝼蚁,无不可杀,此人威胁主子性命,自当杀之除患。”
张持珩便深深叹出一口气,果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但他如此愁苦,却也没有说什么这样做太过残忍不可继续施行的话——毕竟这残忍的规矩,本来就是他制定下来的,难道还要他自己骂自己么。
风雀司最开始就是为了对付彭栾而设立的,第一任教头是江湖上有名的杀人狂魔绞首魔王,因缘际会被张持珩所救,此后改名换姓,留在张持珩在郊外的秘密庭园内教导弟子,此人只会教导最快最狠的杀招,却绝不会教什么仁慈的招式。
而最开始的风雀司,只是十六个小孩子,最小的只有七岁,最大的也没超过十二岁,他们有些是街头流浪的孤儿,有些是官宦子弟,被层层选拔才正式成为风雀司弟子,他们的出师考核,就是杀掉彭栾。
彭栾身高八尺有余,长得巍峨魁梧,又有无双气力,正常男子站他身边,也会被衬托的弱不禁风。
足以见得此人外形是如何慑人,更何况他是真正的彪悍武将,以一敌百不是夸张的话,吃人肉喝人血,也是他真正做过的事情。
许多人甚至远远见一面都要新生胆怯,听到他的名讳心中都要发颤,是比皇帝还要更加名震天下的存在,若不让这群孩子忘记胆怯,忘记身份,地位……只怕还没开始战斗就先泄气,又怎么能成功完成任务呢。
为了训练这些孩子们的胆气,在经过短短三个月的训练后,就开始让他们斩杀真人,以各类穷凶极恶之徒为目标,或单独行动,或围追堵截,乃至一整个山寨的匪类不给丝毫求饶的机会,一个不留全都杀掉,流下漫山遍野的鲜血。
只是为了磨砺这把刀而已。
上官天纵那时年少,还问他这样做是否残忍。
但风雀司是一把真正完全属于皇帝的利刃,刀剑本就无眼,何谈残不残忍呢。
张持珩虽以仁慈自居,但他真正仁慈么?
彭栾这样人人畏惧的存在,却也说过“你张持珩才是这天下一等一的无情狠人”这种话的。
喜鹊的突然出现,连带着有关风雀司的记忆也纷至沓来,让张持珩陷入当年那些手上沾满鲜血的过往。
将张持珩的思绪从这些繁杂的回忆里拉出来的,是宫外传来的阵阵“圣上驾到”。
看来上官天纵也已经听闻了这边发生的事情,急忙忙就赶了过来,可惜还是晚来一步。
张持珩抬眼,正看到上官天纵匆忙的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更加惊慌失措的宫人,以及姗姗来迟的侍卫,不过片刻间,这庭院就显得颇为拥挤。
周围宫人跪倒一片,张持珩也起身行礼。
上官天纵先是将张持珩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才震惊的看着躺倒在地上的人。
祜贵君的血已经流了一点,汇聚成一汪湖泊,祜贵君便在这一滩血泊中挣扎,见到上官天纵,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朝着他拼命扬起头颅,眼中带着浓烈的恨意,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上官天纵回头看了张持珩一眼,便收回神色,立刻朝着祜贵君的身边走去,此刻也有宫人将祜贵君扶了起来。
上官天纵屈膝蹲下,将这位奄奄一息的师兄从宫人手中接过,然后挥了挥手,将宫人们驱散,才凑耳过去。
“杀……他……报仇……否则……师尊……”
上官天纵愣了一下,又抬眼望向张持珩,神色冰凉,看的宫人们胆战心惊,以为衡君子怕是大难临头。
张持珩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想要认罪的想法。
上官天纵皱眉,而后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收回视线,俯身在祜贵君的耳边说道:
“师兄敢来试探朕的底线,朕还以为师兄早就做好了承担任何后果的准备。”
祜贵君:……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难道师兄会以为试探着拔一拔,是会让逆鳞松动一些么,师兄,你死的真是有够愚蠢。”
祜贵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还想说话,却再没有说话的力气。
而上官天纵已经起身,语气冷漠的吩咐:
“来人,将贵君送回宫中,躺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竟是连一句“让御医前去医治”的话,都懒得再提了。
而祜贵君送回去不过一个时辰,便再无声息,宣告命逝。
可也完全没引起圣上的丝毫关心,他站在结绮居的庭院内,看着到处都是的血痕,思索片刻后,才开口讲说对张持珩的“处罚”:
“这院子里沾染了血气污秽,实在不好,爱卿还是搬个干净清静的地方去罢。”
宫人们:……???
他们没听错吧!
圣上非但没有觉得衡君子杀人该罚,竟然还嫌血气不好,称为污秽,这真是正常人能说出的话么。
还是说皇帝真的已经被衡侍君迷惑心神到如斯地步了。
在周围宫人惊讶到近乎惊恐的注视中,张持珩仿佛没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很是平静的回应:
“圣上要让臣搬去哪里?”
上官天纵便若无其事的说:
“就搬去临轩殿好了。”
张持珩:……
他如果没有记错,临轩殿与皇帝所居挽春殿只有一墙之隔,甚至仍是属于皇帝寝宫的一部分,确定是什么清静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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