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吃点东西吧。”
丫鬟担忧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我没胃口。”她瞥了一眼丫鬟们端上来的菜肴,淡淡地说,“你们都下去吧。”
“可是老爷交代奴婢们,要看小姐吃了才能走……”
“那你们就和他说我已经吃了。”
她的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神乐冥的声音。
“我的女儿,撒谎可不是好习惯。”神乐冥慢道,“不吃饭更不是好习惯。”
“……”
“老爷。”丫鬟们朝着走过来的神乐冥福了福身子,被他用眼神遣退。
丫鬟一走,神乐冥端起笑脸走向坐在饭桌前的她:“如果是饭菜做得不合你胃口,你可以直接说,我这就让厨娘重做。”
“我只是不想吃东西。”
“不吃东西怎么行,你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吃什么,要是再不吃点东西,你的身子会受不住的。”神乐冥说着伸手拿起桌上的筷子,亲自为她夹了一块肉到饭碗里。
而她看也不看碗里的菜,只抬眸望着他,直言道:“父亲来这儿,不是为了看我吃东西吧?”
被她一眼看穿的神乐冥,轻咳了一声:“咳,我来是想和你说两件事。”
“哪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你母亲的葬礼,我想一切从简。”神乐冥给出了他的理由,“现在我正被问天鹰盯着,假如这时候我还大操大办丧事,怕是不合适。所以……”
她并没有什么异议地点了点头。
“至于第二件事……”神乐冥顿了顿,像是为了观察她的反应般,盯着她的脸,道,“我寻思你和陆轩的婚事也该提上议程了,就当为府上添一门喜事。”
“父亲。”她抬眸望向他,一脸平静地说,“我从来没答应过和陆轩的婚事。”
“真寻,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神乐冥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他试图说服她同意这门亲事,“和陆家结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闻言,她微微勾唇,讥诮地启唇:“父亲这时候又不怕引人注意了?”
“什么……”
“父亲不是说怕引起皇子殿下的关注,才想低调办丧事吗?”
神乐冥迟疑地应道:“嗯……”
“所以你觉得假如在这时候和陆家结亲,皇子殿下他就不会注意了?”她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你是当朝重臣,而陆将军又手握兵权,倘若我们两家结亲,你觉得皇子殿下会怎么想?”
神乐冥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和陆家结亲会被问天鹰盯上,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他必须找到一个可以壮大神乐一族的合作对象,而陆家就是很好的选择。对,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更大的势力吞噬。
“父亲你真以为有了兵权就能护住神乐一族?”她就像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幽幽地开口,“不能被自己掌握的力量,到头来只会反噬自己。”
这是她的提醒亦是警告。
然而神乐冥却不以为然。
“我的女儿,你根本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如今圣上不理朝政、一心追求长生不老,而皇子又太过年轻,这正是他实现自己野望的最好时机。他不能再等,也不能再错过了,他要成为南国真正的掌权者。
见神乐冥执迷不悟,她低垂眉目,眼神里闪过一道细不可见的精光,仿佛他的执念正中她下怀。
许久,她才佯装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我明白父亲的意思了,不过我希望父亲给我点时间,我有一个既可以实现父亲的愿望,又不至于冒险的计划。”
“什么计划?”神乐冥是信任她的能力,但并不十分信任她这个人,所以他会追问也会怀疑,“你该不是指望杜绝那小子考上状元吧?”
“这计划和他无关。”
她的回答没有打消神乐冥的念头。
“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你再喜欢他,他也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乞儿。”神乐冥其实知道杜绝有才华有天赋,但他始终看不上他的出身。在神乐冥眼里,出身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一切,“在南国,寒门从未出过贵子。他一个小小的乞儿要考上状元,比登天还难。”
见她不言语,他又道:“我的女儿,你是如此聪明的一个人,你怎会把自身命运押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
“父亲。”她冷下脸上的表情,“我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命运押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这是其一;其二,杜绝一定能高中状元,他有这个实力;至于其三,我的计划和他无关,你大可以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达成夙愿,让神乐一族登上至高位。”
她的神情告诉他,她是认真的,且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陆家……”
“我会亲自去说服陆将军还有陆轩。”她从容地说,“这点你不需要操心。”
“行…行吧。”神乐冥勉强同意,“你要我给你多长时间?你才能实施你的计划?”
“母亲不幸离去,作为长女我理应守孝三年。但让父亲等三年,父亲肯定不愿意,所以可否折个中,给我一年时间?”
“一年时间。”神乐冥一边重复着她的话一边暗暗盘算着,“行,我就给你一年时间,要是一年之后你做不到你承诺的,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得听从我。”
“好。”她干脆地应下,“若女儿做不到,女儿愿听从父亲安排。”
“真寻。”神乐冥忽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为父其实不想勉强你,但有些事你不了解,咱们现在走得每一步都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我不想你和真弥两个人遭遇不幸。”
“父亲说的不幸是指我和真弥会被那个男人找到吗?”她微微一笑,问得很轻,却让神乐冥脸色大变。
“真寻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男人……”神乐冥站起身,一脸惊讶又紧张地盯住她,“如果你说的男人是你母亲口中的那一个,你要明白那都是她的疯话,当不得真。”
看到神乐冥急急辩解的样子,她什么也没说地站起身。
“等等。”神乐冥喊住往外走的她,“你要去哪儿?”
不过她没有理会神乐冥的喊声,只是用他听得见的声音吩咐候在门口的丫鬟:“把饭菜端到杜绝的房里,顺便再熬两碗肉粥送过去。”
“是,小姐。”
***
“咳咳咳……”
几声咳嗽从竹屋里传出,伴随着咳嗽声还有一个稍显碎碎念的声音。
“我说你啊,一晚上都待在外面肯定会着凉啊。”一个瘦长的背影将药碗摆在软塌的矮桌上,“快把这药喝了吧。”
“谢谢你,阿金。”杜绝拿起药碗,喝了一口苦涩的药汤,接着又忍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你和我客气什么啊。”阿金在榻上盘腿坐下,“你和我就是异父异母的兄弟,这些年,你在府里也帮了不少忙,要不是你仗义执言,我进府第一天就被那管家扫地出门了。”
阿金口中的那件事,是指他进府第一天就被管家怀疑打碎老爷最喜欢的花瓶,后来还是杜绝通过花瓶旁边残留的猫毛判断,花瓶应该是被溜进来的野猫打碎的。
“那件事本来就是管家做得不对,他不能没有证据就随便怀疑一个人,咳咳咳……”
“好了,你少说话,多喝水。”阿金连忙为咳嗽的杜绝倒了一杯水,“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帮了我。从那天起啊,我就认定了你是我兄弟。”
他顺着阿金的话轻“嗯”了一声。这些年相处下来,阿金确实就像他的哥哥一样。他本来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一个兄弟一样的人存在,就也挺好的。
“杜绝。”阿金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既然你也把我当兄弟,那就别怪兄弟多嘴。”
阿金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心悦咱们大小姐,这次也是为了陪她才着了风寒。可大小姐和我们之间身份差距太大了。”
“……”
“杜绝,兄弟我不想看你受伤,更不想看到你被侯爷他针对。”阿金叹了口气,“以你的资质当管家都绰绰有余,根本不该被派去养马,侯爷这是故意刁难你。”
阿金说的这些,他都明白。
“你就听兄弟一句劝,放弃大小姐吧,这天涯何处无芳草……”
然而阿金的话音未落,门口就飘来一个柔美的嗓音。
“怎么就天涯何处无芳草了?”她望着屋里的两个男人,笑眯眯地问。
见她来了,阿金状似紧张地从榻上下来,拘谨地低头,朝她问候道:“大小姐…好。”
“你叫阿金是吧?”她微笑地走近他们,“谢谢你为杜绝送药。”
“这是小的应该做的。”阿金挠了挠头。
她看了一眼仍坐在榻上的杜绝,又转向阿金,道:“正好我让丫鬟送了一些菜过来,你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不了不了。”阿金慌忙摆手,“小的吃过饭了,大小姐你们吃吧,小的还有事忙,先告退了。”
语罢,阿金逃似的离开了竹屋。
她望着阿金跑远的背影,眼底掠过一抹幽暗。
“他没有恶意。”
他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
“我知道。”她转过身,“他只是担心你。”
“阿金就是喜欢瞎操心……”
“他担心不无道理。”她走到他身前,伸手抚上他略带病容的俊颜,“和我在一起,你会受伤的。”
“你觉得我怕吗?”他按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双眸,反问道。
她回望着他,不再言语地低头贴上他的唇。
“别……”他微微撇过脸,避开她的亲近,“我不想把风寒传染给你。”
她淡淡一笑:“你不怕,我也不怕。”
说着,她便压上他身子,两抹纤长的影子在摇曳的烛火中温柔相缠……
***
一只白鸽扇动着翅膀落在玉砌的雕栏上。
无名指戴着红玛瑙戒指的手,捉住那只睁着无辜大眼的白鸽,摘下它脚踝上的竹筒。
泛黄的信纸在指间展开,但很快又被揉成一团扔向了苍白又冰冷的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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