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进来了。
凤鸣比她更先看到走过来的杜绝,所以凤鸣的脸色微微一变。而她注意到了凤鸣的脸色变化,于是她侧过身,正好对上他冷漠又幽暗的眼神。
“丞相来了呀。”她神色自若地微微一笑,仿佛完全不在意被他听见什么。
“微臣见过太后。”
他在她面前躬身,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也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情绪。
“本宫还以为丞相打算一直避而不见呢。”
“太后想见微臣,微臣不敢不见。”他抬起他那张面无表情的俊颜,十分平静地开口,仿佛他只是一个不敢僭越的臣子。
“不敢么?”她玩味地勾起唇角,“本宫怎么觉得丞相胆子大得很呢,毕竟之前你都敢囚禁本宫。”
“微臣只是按照皇上的意思,暂留太后在相府罢了。”他不紧不慢道。
“哦?”她微微眯起美眸,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轻吐气息,“所以你睡我,也是皇帝的旨意?”
闻言,杜绝的表情未变,只是眉宇轻皱,但边上的凤鸣却差点从软榻摔到地上。
凤鸣扶着棋桌坐稳自己,她有点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偷偷溜出去,而不是待在这里听着南国太后和丞相的唇枪舌剑。
不过就在凤鸣想要起身的时候,杜绝开口了:“太后找微臣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吗?”
“当然不是。”神乐真寻说着望向身旁的凤鸣,“本宫想和丞相聊一聊南国与东国联姻的事。”
“太后有何指教?”他不动声色地问她。
“指教谈不上,本宫就是有一个想法。”她转向一脸冷静的他,漫不经心般道,“本宫以为既然凤鸣殿下对皇上没有儿女私情,也不愿意成为南国的皇后,那咱们不妨换一换,从南国找个人去东国,和东国女皇成亲。如此,也不影响两国之间的同盟。”
“所以太后有合适的人选了?”他明知故问道。
“有呀,本宫觉得柳护卫就是不错的人选。”她浅笑盈盈,就当他是真心提问,“柳护卫是先皇的儿子,他身上流着南国王室的血脉。而且……”
她故意顿了顿,放低声音道:“柳护卫身上还有西国血统吧?当年先皇派陆将军征讨西国部落时,听说抓回来了一个西国部落的公主。”
“太后了解得很清楚。”他沉声道,那对目光深幽的眸子一直注视着她带笑的娇颜。
“那是,毕竟柳护卫和你一起联手骗过本宫,本宫事后调查他身份也是理所当然。”她站在他面前,微微偏仰着头。她的眼,似秋水流转,纤长的睫毛仿若翩翩蝶舞。只是被她这么静静凝视着,仿佛内心深处潜藏的一切都会被她洞察。当然,这是针对寻常人。
“太后若是为此想要报复柳护卫,才推举他去联姻,那还请太后三思。”他薄唇微抿地侧过头,语气疏离地劝告她。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似乎并未因为她的走近而拉近,即使他和她眼神相交。
“本宫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本宫之所以推荐柳护卫,只因为他是目前最适合的人选。”她风轻云淡道。
“是么。”他凝着她的眸子,淡漠的眼神中夹杂着锐利的光。
“难道丞相怀疑本宫的别有用心?”她柔柔地反问他。
“微臣不敢。”又是这一句。
“那丞相还有什么迟疑的呢?”她微眯起眸子,勾起一抹柔媚的笑,“莫非丞相有更好的主意还是更好的人选?”
“就算微臣有,太后也不见得会采纳,不是么。”他语气淡淡地反问。
“本宫采不采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那边的意思。”
“皇上将这件事全权交由微臣来办。”
闻言,她莞尔一笑:“丞相真是深得皇上的信任。”
“能得到皇上的赏识,是微臣的福气。而且……”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当初若不是太后的引荐,微臣也没有机会结识皇上。”
“丞相言重了,那不过是本宫一时兴起。”对于从前,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太后一时兴起的事儿还真不少呢。”他淡漠的嗓音里藏着一丝讥诮。
她听出来了,所以她柔媚地勾了勾唇:“是呀,当初若不是本宫一时兴起捡回你,你就要冻死在雪地里。”
“那太后现在有没有后悔捡回微臣?”他盯着她的眼,明知问不出什么,却还是不假思索地问了。
她回视着他,须臾,慢慢地启唇:“本宫怎会后悔呢,若当初本宫没有出手相救,咱们南国可就少了一位贤臣。”
“太后说不后悔只是因为南国的江山社稷么?”
“不然丞相以为本宫还有别的理由?”她目光温柔地凝着他,她看出他眼底暗涌的情缠。
“微臣没有以为。”他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丞相在本宫面前不需要隐瞒你真实的想法。”她意有所指,“丞相有什么话,直说不妨。”
“那微臣就直说了。”他并没有看向她,而是开门见山道,“柳护卫是不可能和东国女皇联姻的。太后不必再在这件事上作文章。”
末了,他又冷冷地补充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听了杜绝的话,神乐真寻还未出声,她身侧的凤鸣就坐不住地起身:“杜绝,那你还是要我和问天鹰成婚吗?”
“凤鸣殿下你先别急。”杜绝轻声安抚激动的凤鸣,“皇上已经说了他不会勉强你。”
闻言,凤鸣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
“你不需要和皇上成婚了。”他看着又是惊讶又是欣喜的凤鸣,慢道,“南国另选他人前往东国,去东国女皇联姻。”
“这么说,你也同意真寻…不…太后的提议了?”凤鸣确认似的问道,然后她看见杜绝微微点头。
“但是你刚刚说柳护卫他不适合,所以你有别的人选了?”凤鸣想不到其他人选,她皱着眉道,“总不会是你终于愿意接受我皇姐了?”
杜绝摇了摇头,明明问他的人是凤鸣,他却看了一眼表情平淡,不见丝毫意外之色的神乐真寻,然后才不急不缓地回道:“之前我就说了,我出身低贱,配不上东国女皇。”
“不,你知道我皇姐不会在意这些……”凤鸣记得皇姐提到杜绝时曾说过,她之所以中意杜绝是因为她想让他那双总是望着远处,思念着某个人的眼睛能转向自己。
当她表示不解时,她的皇姐只是笑道:“皇妹,你不懂,征服心有所属又专一的男人才有趣呢。”
她确实不懂皇姐的喜好。
但她现在更不懂杜绝,所以她追问道:“那你选的人是谁?”
杜绝看向凤鸣,慢慢地说出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答案:“陆将军家的公子,陆轩。”
“你说什么……”凤鸣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错愕地睁大眼睛,“你说要让陆轩和我皇姐成亲?”
杜绝微微颔首:“是的。”
“怎么会,他同意了?”凤鸣依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说服他了。”杜绝看向娇容未见丝毫诧异的神乐真寻,仿佛他不是在回答凤鸣,而是在对她说。
“所以你才要先去见陆轩?你见他就是为了说服他吗?”凤鸣终于恍然,可她还是不能接受,所以她决定,“我要亲自去问陆轩。”
说完,凤鸣就绕过杜绝往外走去。
于是,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杜绝和神乐真寻。
“你满意了?”他目光深沉地落在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一切都照着你计划进行。”
“丞相在说什么,本宫怎么听不明白呢。”她神色泰然地望向他,似乎真的听不懂他的话。
“现在只有你和我,你不需要再演了。”他直截了当道,“当你向凤鸣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你就想好了让陆轩去东国。”
“丞相这话说得……”她抬起素白的手,袖子掩着嘴道,“明明是你决定让陆轩去东国和东国女皇成亲,这和本宫有什么关系呢?”
“那是因为你很清楚,这种情况下,我必定会选择陆轩。”
虽然陆轩没有王室血统,但他也是世家公子,再加上他父亲是南国大将军,他完全有资格接受问天鹰的封爵,然后代南国去东国联姻。
本来问天鹰就碍于陆大将军的救命之恩,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陆轩。
现在只要陆轩同意去和东国女皇联姻,他就能免罪免罚。
这是一个对谁都没有害处的选择。而他也会在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后,作出这个选择。
听到他的话后,她轻轻一笑:“丞相,你也把本宫想得太无所不能了,本宫怎么可能猜中你的心思呢。”
他微微眯起冷沉的眸,盯着她含笑的眼,嗓音喑哑道:“太后猜不到么?”
“猜不到呢。”她仰头靠近他耳边,像是诱惑又似挑衅地呵气,“除非丞相你用行动让本宫知道……”
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娇颜,他忽地勾起一抹略带轻嘲的笑:“微臣做得还不够多吗?”
在她回答之前,他又道:“我以前嫉妒过陆轩。”
“你嫉妒他什么?”
“嫉妒他可以和你门当户对,而那时的我根本不敢想自己能够拥有你。”回首自己曾经在侯府受过的屈辱,遭遇的白眼,他不由得攥紧手。
“那现在呢?”她轻轻地问他,“现在你还嫉妒他?”
“嫉妒。”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我嫉妒他还有机会离开你。”
“你离不开我么?”她明知故问地眨了眨眼,然后话音未落,便被他一把捉住手腕。
“神乐真寻,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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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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