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脆，落在静谧的书房中，可以明显听出她话语间的颤音。
这不还是怕得不行么？
裴之彻坐直身来，瞥见她手中的簿册，随后冲易秋生挥了挥手，让他退到一旁。
他感到些趣味，语气里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期待，淡然道：“让奴猜猜，娘娘这是对殉葬的妃嫔人选不满？”
“这丧仪一定非要有人殉葬么？就算非要有人殉葬，那也应该自愿——”不对，若是自愿，那么那些不愿殉葬的人岂不是会被言语攻击。
程素朝摇了摇头，适时改口：“这殉葬的规矩实在是太残忍了，本宫心生不忍。便大胆来到太御府，想着能否与大人商议一番，废除掉这个规矩？”
“废掉这个规矩？这可是先帝安排好的。”
“这不人是死的，规矩是活的……啊不——”
程素朝一紧张就容易说胡话，她深深呼吸几口，刻意使自己冷静下来：“先帝许是一时觉着路上有些孤单，才会有此想法。但本宫是明白先帝善心的，绝对不忍心伤了那么些年华正好的姑娘。可效仿古朝，以泥佣殉葬，如此便可两全。”
反正人死了，陪着的人是真是假也没什么区别……
她鼓着勇气一股脑说完，不料四周一片寂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程素朝鼓起勇气抬头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眼，裴之彻倒是没什么神情，一旁站着的那个少年像是在憋笑。
有什么好笑的？
半晌，在她如芒刺背的煎熬中，裴之彻才缓慢开口，问她：“泥佣啊……娘娘特意来此，当真就只是为了此事？”
“有什么不对么？”
“奴还以为娘娘费力来到我太御府，是为了往后做打算——比如探探奴的口风，理清当今局势，更有甚者，来与奴做交易，寻个靠山。”
虽然瞧着缺心眼，但倒是心大，尚无自保之力，还想揽过他人生死。
裴之彻顿了顿，冷冷地笑着，眼底满是不屑：“结果就只是为了些没见过的人？听说那些请安，娘娘嫌烦，都推拒了，这名簿上的人想必一个都不认识。”
“奴曾提点过，娘娘实不该做这些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有些愚笨了。”
气氛一时压迫起来。
她不由得攥紧手里头的簿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良久，才惴惴不安问：“……掌印大人同我说这么多，证明这事也绝非全无转圜余地，是吗？”
程素朝觉得他脸上这笑实在轻浮，人命攸关的大事，哪里好笑了？但在这些人眼中，人命确实不值一提。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对这个时代的残酷有了那么一丝切身的认知。
王法王法，王在法上，身不由己的那些人只能任人宰割。
裴之彻脸上的笑意不减，只问：“这簿册要改，不难，可上面的人名全部删去，便要花些心思。娘娘以为奴劳心劳神做完这一切，能得到什么？”
程素朝神情认真地回：“这样便算得了许多人的恩情，她们会感激你的。”
他听完笑出声，讥讽道：“哈哈，感激？娘娘忘了，奴不过一介阉人，在这些贵人眼中，是腌臜东西，是一条该摇尾乞怜的狗，你会对狗心怀感……”
裴之彻说到一半，看她认真的模样，临时改口。
“娘娘可真是宫里独一份的天真性子。”
这话听起来不似夸奖。
他指节轻叩，似笑非笑地看她，不知突然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道：“娘娘想让奴才做您的刀，总要付出些什么代价，您说是不是？”
程素朝抿紧双唇，早就将袖口的布料抓得皱巴巴。
不就是改个名字，哪里需要他为自己所用了？
不过说来也是，裴之彻帮了她一次，那她在其他人的眼中便是和裴之彻一路的，倒是没什么区别。
而且，老皇帝还让她照拂谢煜呢……真会给她找事做。
如今小皇帝那一派的人势单力薄，保全自己已是勉强。她这个糊里糊涂的太后要想活下来，太御府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倒不如像他最开始所说的那样，给自己谋个出路。
可若目的太明显，反而会引起对方的不快。要放低姿态，要将自己摆在猎物的处境上，最后还要让对方觉得能掌控好她……
而想要一个人放下戒心，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自己看着破绽百出——
聪明人会忌惮一眼就能看透的人么？自然不会。
程素朝思绪百转，鼓起勇气，用力呼了口气，道：“那掌印大人可愿与本宫做个交易？”
裴之彻抬眼看她，似在等到她接下来的话。
程素朝迈步走近，最后停在书案前，仿佛下定决心般：“比起阿煜来做你的傀儡，让本宫来做掌印大人的傀儡不是更方便？”
她慢慢道：“陛下纵然年幼，也是由先帝亲手教出来的，不会任你摆布，扶持其余皇子，也容易脱离掌控。本宫若是与掌印大人合作，便再无退路。身后无母族可靠，孑然一身，为了活下去，绝不会心生背叛，用起来绝对省心多了。”
“娘娘这番话说的在理，可这会不会心生背叛嘛……”裴之彻顿了顿，“娘娘牺牲自己与奴合谋，却是为着极力护住小皇帝，奴要眼睁睁看着他培养自己的势力出来，一一清算我太御府么？”
“掌印大人这是觉得自己斗不过羽翼丰满的陛下么？”
“激将法于我无用。小皇帝不听话，奴自会让他听话，实在教不会，换一个便是，还不必推娘娘出去垂帘听政。”
他眼底满是玩味地看着她，似嘲弄，似不屑。
“娘娘如此胆小，怎么受得了那台下朝臣的打量？”
裴之彻的意思是这交易压根没有诱惑力，让她省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