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仪冷笑一声,“吾倒是不知道,这郑尚书的本事竟然这么大,人在聿都,手还能插到关中,”她说着狠狠一拂袖,“那便查,度支左丞一职尚且空缺,擢许阆为度支左丞,即日起赴关中,辅佐秦王查案,至于郑平,暂时削去兵部尚书一职,羁押都官,兵部之事,暂由左丞邓开济主持。”
赵谕在一旁沉默良久,此时也道:“一切按太后的意思办。”
太原王与周望津顺水推舟,率先颔首,“是。”
其余朝臣左顾右盼后,陆续行礼应答。
许阆领命的时候特意多看了沈著一眼,沈著与他相视一下,轻轻颔首。
沈著并没有与李徽仪和赵谕一起回宫,而是回了自己的府邸,毕竟他还有人要见。
他刚回府中换了衣服,那人便到了。
是许阆。
门口和府中洒扫的人是李徽仪的眼线不错,但沈著毕竟在聿都经营了这么久,近身服侍的还是他的心腹。
这位度支都令史他之前还是见太傅在茶楼里见过的,遂没有多问,只是给两人都添上茶水,便退了下去。
许阆坐在客座上,没有碰桌案上的茶水,先抬头问沈著:“太傅当时叫下官将这些事情压住,难道是为了等今日?”
沈著笑了笑,却没有看他,“我又不是神佛,怎么会知道今天孟郁会在宣阳门处说这些话,怎么会知晓还能扯到度支上,当时叫你压住不过是想等查得再详细些了再说,既然今日能将他一军,那便果断出手,也好给你更大的职权,去光明正大地查这件事。”
许阆这才捂上盛着茶水的瓷盏,问:“那太傅如何笃定太后殿下一定会查这件事?”
沈著撂着眼皮子吹了吹茶水的浮沫,屈起两根手指在面前的桌案上轻轻敲了一下,回答了他:“那你说殿下为何要将先帝长子封作秦王?”
只是一句简单的反问,就已经回答了许阆。
“那您教我的那句‘天下将士寒心’呢?”
许阆不明白,为何提到这里的时候,太后会立刻变脸。
沈著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便意识到是自己多问了。
之前他尚且是度支的一个小小主事,彼时的沈著,虽然没有现在这么煊赫,但也是内朝新贵,是他平日里接触不到的人物,但也不知道是瞧上他哪里,竟然进言让先帝提拔他,他才到了今天度支都令史的位置。
不到两年,便往上又升了一级,成了左丞,这件事做成后,自己在太后面前也算是留了名字了。
沈著敛下眸光,轻轻扬了扬唇:“这才刚刚开始。”
若说在城门处将郑平羁押至都官曹是形势所迫,那后续的处理才是精心算计。
这件事的导火索说到底还是孟郁,他又与周望津有过生死之交,而且牵扯到了晋北的军粮问题,太原王也要进来插一脚,这件事就不会不了了之。
虽然已经叫许阆启程去关中协助赵谓查案了,但清田终究只是这件事的一部分,很关键的一部分还在聿都。
周望津对此事自然是分外上心,在得知李徽仪的处理措施时一时惊愕,立刻请求面见她。
李徽仪料到了这一层,也就从善如流地见了。
“殿下,臣不知您为何要让程灼去审理这案子。”周望津和李徽仪草草抱拳行礼后便开口问道。
“周将军觉得有什么问题吗?”李徽仪轻轻挑眉,虽然她明知道周望津想问的是什么。
周望津见她一脸淡然,更是不解,愣了愣,才睁大眼睛看向她,问道:“难道,殿下本就不想查郑平,昨日在城门处的话,只是为了稳定局势?”
周望津从心底是不信的。
他不信牵扯到了军饷的问题,李徽仪还能坐视不理,毕竟她的二兄李策,当时就是因为粮饷补给不够,才被围困在九连峡,尸首异乡,如若李徽仪真得这样,那便算是他这些年尽忠尽错了人。
可她毕竟是李策的妹妹。
“我之心意,沈太傅知晓。”李徽仪的目光偏向在下首坐着的沈著。
周望津循着她的眼光望去,这才发现沈著也在殿中,是他关心则乱,方才太过着急了些。
“都官虽然有方尚书,殿下与沈太傅,说是让方尚书主审,程灼和大理寺的魏青山辅佐,但方尚书年近耄耋,已经告假许久不朝了,郑平人在都官的大狱里羁押着,魏青山根本插不了多少手,这件事到最后还不是成全了程灼?”周望津攥紧了拳,他此刻最怕听到自己设想的最坏的那个回答。
他怕李徽仪觉得动了郑平就要动柳京,而新帝践极,并不是清除异己的最好时机,他怕孟郁搭上性命的千里奔袭成为权力斗争的棋子。
“官员犯事,让都官曹和大理寺联合会审本就是为了公平。”李徽仪抬了抬眼。
“那也不能让程灼去啊,众所周知,这程灼出身安定程氏,又是个庶子出身,能坐到都官右丞的位置,不过是因为这些年依附于柳京,靠柳京提携,殿下让程灼来主理这个案子,不就是让柳京自己的人查这件事么?那只会什么都查不出来!”周望津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
“周将军稍安勿躁,”沈著压了压手,“周将军试想,如果今日你是中书监,郑平的事情被孟季青将军和许阆先后捅出,你还会冒险保他吗?即使他与你是连襟。”虽然后面是问句,但他的尾音依然压得很平。
周望津有一瞬的怔愣。
他从前虽然也是与李策是同窗,但后来他的父亲周含章出事之后,他也因连坐之罪被投军,此后许多年,都是在战场上厮杀,靠战功说话,已经很久不曾接触到朝堂的算计了。
听了沈著这话,他明显地冷静了几分,回想着昨日在城门处的经过,柳京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出面说了两句话,剩下的就是郑平在为自己辩解,本来只是孟郁牵出的晋北军粮案,又“凑巧”成全了许阆。
周望津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些什么,他看了一眼沈著,又转身去看李徽仪,问出一句:“所以殿下是打算将计就计?”
李徽仪颇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唇角,“不错。”
“经过了昨日,这郑平在柳京手里,可就是一颗废子了。”沈著声音清冷,语气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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