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沈玥想先把太后娘娘送回去,于是便先去了凤栖池。
但意外发生了。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视野之内。她在凤栖池等了很久,太后依然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
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
沈月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前几次都可以顺利将太后送回身体,偏偏这一次就不行。
她的脑袋飞速运转,想要找出根源。她、太后、凤栖池,该有的都有,肯定有什么因素起到了干扰作用。
【当时,那小子也在。】李兰珠出言提醒。
不同于以往的条件,这一次多了个裴昀。沈玥在原地来回踱步,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接下来该怎么办,难不成去找裴昀过来凤栖池试试?看能不能把太后再送回去?
好像也是个办法。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她正好能以散心为由把裴昀给骗过来,也不用说明具体的来龙去脉。
李兰珠对此不置可否。
沈玥拿定主意,说干就干。如今正是要用晚膳的时间,她回到自己的住处,亲手做了一份羹汤,然后托王德去传话,想要请裴昀过来一同用膳。
按照她的计划,吃完晚膳正好可以打着消食散心的名头,走到凤栖池旁逛逛。
许是御书房的事务已经处理完毕,裴昀来得很快。他坐到桌边,揉了揉眉心,神情瞧着有些疲惫。
“朝庭的事……可还好?”沈玥试探着问道。她不确定裴昀是否愿意把一切都告诉自己。
裴昀见她这般小心翼翼地瞧着自己,忍不住失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继而说道:“从今以后,我的事便是你的事,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不会再瞒着你。”
“那今日下午纪晖找你有何事?”沈玥忍不住问道。
裴昀面色凝重道:“朱弘毅醒了。他的说辞……跟母后留下的信有些出入。朕还需要点时间细查。”
太后在沈玥的脑袋里沉吟一声,却没有说话。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晚膳已经备好。裴昀没再细聊,摆了摆手道:“先吃饭罢,别饿着了。”
宫女鱼贯而入,逐一呈上饭菜。因为有外人在,沈玥自然不好再就先前的话题追问。她简单闲聊了几句,草草扒了口饭菜,实在是有些坐立不安。
宫女沏好热茶,将茶杯端上桌面,白色的雾气顺着杯壁缓缓升腾而起。
裴昀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默默盯着沈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沈玥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准备说出心里的想法:“要不我们……”
就在这时,正在酌茶的宫女突然双手一抖,滚烫的热茶翻倒,水花溅出杯口,尽数泼在了沈玥的身上。
那宫女连忙跪下,眼中泛着隐隐泪光,声音颤抖:“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她双手紧紧扒着裴昀的衣裳下摆,扯着嗓子叫喊,语调听着倒像是受了委屈似的。哭着求饶了一阵,眼神止不住地飘向沈玥,而后又接着哭。
沈玥心觉奇怪,被烫着的人明明是自己,这姑娘为何她只朝着陛下求饶,频频用别样的目光看向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瑞雪见这宫女哭闹不止,心想这新人怕是胆小,再哭下去难免失了体统。于是走上前拉起她的胳膊,想劝她安静下来。哪成想还没碰到她,就被反手推开,反被斥道:“你不要过来!我不会说出去的,别害我!”
瑞雪没有防备,被这生猛的手劲儿推开,竟跌跌撞撞连退了几步。她有些发懵,自己明明是担心这新来的宫女继续哭闹,惹得陛下不快而受到责罚。分明是一腔好意,居然被倒打一耙,反而被泼了脏水。
她一时气闷,上前据理力争道:“你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那宫女见她激动起来,反倒哭得更加大声。一时间话语声、哭声、拉扯声充斥整个房梁,嘈杂纷乱。
“够了。”裴昀将茶杯搁在桌上,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的声音不大,却分外清晰。原本闹哄哄的大堂,立刻鸦雀无声。
那宫女马上就不哭了,安静地闭上嘴。
裴昀清了清嗓子,望向她:“方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谁要害你?”
宫女回过神,装模作样用袖子贴着脸颊,又抽抽噎噎地擦起泪来。她左顾右盼,偏过头瞧了沈玥一眼,好似下定了天大的决心,终于道:“奴婢要告发沈婕妤,用巫蛊之术下咒!”
沈玥:“啊?”
她坐在原地,身上泼的热茶都已经变凉,也未曾开口说过半句话。没想到事态居然会发展成这样,当真是祸从天降,六月飞雪,怎一个“惨”字了得。
“奴婢意外在婕妤的衣柜里头,发现了巫蛊娃娃。心中不慎惶恐,没敢朝外说,直到听到太后娘娘昏迷……”只听那宫女顿了顿,“巫蛊娃娃写着的,正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八字!”
“奴婢心中害怕,唯恐被婕妤杀人灭口,这才失手打翻了茶盏。”
【无聊。】李兰珠打了个哈欠。
她在沈玥身边沉寂许久,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看着这一出闹剧。现在终于忍不住嫌弃道:【这宫中栽赃陷害人的手段,来来回回还是那么几个下三滥的法子,一点新意都没有。】
沈玥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想起太后还在身边。
李兰珠嘲讽了几句,便没再开口。这种陷害落在她眼里,实在是过于拙劣,漏洞百出。她上次出手帮沈玥是因为要去皇宫,现在没有必须的理由,倒不如先做个看客。毕竟自己直接出手解决太过无趣,不如观望一下这丫头会怎么做。
沈玥面色如常,走到那宫女面前:“青天白日,口说无凭。你有何证据?”
宫女见她迎面走来,不由得心虚地缩了缩肩膀。沈玥举止从容,看起来毫不慌乱。宫女见她的反应与自己原先料想的截然不同,生怕她留有后手,说话也少了几分底气:“我既然敢告发,必然是有证据……”
“奴婢领陛下过去,一查便知。”宫女挺起身子,对着裴昀行礼。
沈玥心中一沉,这宫女既然敢这么说,必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等他们过去,就算原来没有证据,估计也会硬生生捏造出证据。
她抿了抿唇,转头观望裴昀的神色。裴昀在暗中拍了拍她的手背作为安慰,明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带路。”
那宫女得到了许可,眼中早已不见了泪珠,两手揣进袖口,迈着小碎步在前面领路。沈玥跟在后头,不知前方究竟有什么招数在等着自己。
一行人穿过长廊,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卧房。
宫女推门而入,在梨花木柜前站定,指着里头说道:“奴婢便是在这里发现的证据,就藏在最底层的衣物之下。”
“最底层的衣物……”瑞雪不由得喃喃自语,重复着方才宫女所说的话。她的脸上神情动荡,好似要裂开一样。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柜子最底层压着的好像是娘娘那件——红绿相间花大袄。
这一刻,瑞雪脑子里面顾不得什么巫蛊之术,也装不下什么勾心斗角。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完了,好不容易给娘娘收起来的丑衣服,居然要被翻出来了!还是在陛下面前翻出来的!
沈玥完全没有体会到瑞雪的绝望,她原本提着十足的精神,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污蔑之词。
如今走到这里,她沉默地盯着衣柜,心中却起了疑心。若只是普通小宫女的陷害倒也还好,怕只怕联合了她身边亲近的人。
沈玥装作不经意般瞥了一眼瑞雪的表情,看见她好似天塌下来一样的表情,竟是比自己还要悲痛。她刚冒出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心中安定了许多,暗自松了口气。
那宫女说完指认的话语,便打开柜门,从最底层的花大袄下面翻出了一个娃娃。
她对裴昀说道:“您看这衣服又红又绿,花纹奇丑无比,把巫蛊娃娃放在这么诡异的衣服下面,不是诅咒又是什么?”
沈玥:“…………”
瑞雪:“…………”
沈玥与瑞雪对视一眼,双双陷入沉默。
沈玥想的是,她知道自己喜欢的衣服很丑。只是陷害归陷害,没必要这么侮辱自己的审美吧?
瑞雪想的是,她尽力了,已经把衣服收在了最底下,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被翻出来。
李兰珠都忍不住叹道:【难怪陷害你的人要把巫蛊娃娃放在这里。】
在一堆正常衣服下面压着一件色调诡异、花纹狰狞的衣服,任谁都觉得有问题。
那宫女举着巫蛊娃娃,正准备再接再厉,来一段慷慨激昂的控诉,却发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衣服上。
没办法,谁叫那衣物颜色醒目,实在吸睛。
“尚衣局怎么会有……”裴昀顿了顿,皱着眉思索,总算憋出了体面的形容,“……这么别致的衣服。”
“这衣服并非是尚衣局所出,是嫔妾自己从家中带来的。想着平日里可以穿……”
“咳咳!”瑞雪在一旁疯狂咳嗽,心想娘娘你可别说了,当心把陛下吓得不敢过来。
沈玥及时接收到她的提示,话锋一转,说完了后半句:“但是最近都没有穿。”
看着瑞雪幽怨的眼神,沈玥心想自己以后估计也不能穿了。
那宫女举着巫蛊娃娃站了半天,莫名感觉自己被忽视,只好重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陛下,请您仔细看看这巫蛊娃娃。”
裴昀转过头,只见这粗布扎成的娃娃通体惨白,僵硬地裹着碎布,上面画着扭曲的图腾。黑色的字如同腐虫般连贯,游走在缝隙之间,无端冒着不祥之气。
上面写着的正是太后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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